伏黑惠看着厨房系着围裙忙碌的高大身影出神。
两面宿傩说要给他一个惊喜,惊喜是什么暂不得知,但是男人为此已经忙活了一个多小时。
他探身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的手机,顺手打开锁屏——今天是八月十四日,是七夕,也是他和两面宿傩相识的八个月整。
伏黑惠怎么也想不到,仅仅半年多的时间,自己什么都有了,有一个很爱他的爱人,有一份稳定的工作,有自己的一个家。
八个月前,十二月十四日,市中心医院。
两面宿傩包扎完手臂准备去医院天台抽根烟,麻醉的效果已经渐渐散去,伤口的疼痛已经渐渐变成钝痛,敲击着男人的神经,只有抽烟能稍稍让他好过。
幽深的走廊充满了潮湿的气息,走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一点点水印,水印错综复杂,两面宿傩想,不一会儿就得结冰。
空气里充斥着霉味,只有前面一点天台小门的光亮让人不至于那么难受。
推开天台的门,两面宿傩准备拿烟的手顿了一下。
天台的边缘已经坐了一个人,那人身影略显单薄,天台的风吹起那人的白大褂,显得愈发瘦弱,好像风再大点,那人就随风飘走,或者坠下楼了。
听到两面宿傩推门的声音,伏黑惠慢慢转头,入目是一个很高的男人,男人左胳膊小臂用纱布裹着,右手拿了一支烟,看起来像是个小混混。
“伤口要是没愈合,还是不要抽烟为好。”淡淡的语气昭示着来人的冷淡,可是话语中却又关心着人。
两面宿傩在伏黑惠转头时得以看清小医生的全貌,眉目清秀,但眉头微微蹙着,像是有很多烦心事,随意扫了他一眼,像是一眼就看出他是什么人。
两面宿傩低头笑笑,地痞流氓呗。
“就抽一根,医生,身上疼得慌。”两面宿傩抽出一根烟夹在指间,又在身上找打火机。
伏黑惠瞥了他一眼,眼神没有波动。
“虽然不知道你是谁,但是我如果无偿给你一套房子,你要不要。”清冷的声音穿过雾气,两面宿傩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哆嗦,像是察觉到身后狐疑的视线,伏黑惠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房产证:“还是市中心的。”
两面宿傩点上烟,语重心长:“弟弟,疯了吧。”
伏黑惠终于转过身来,他说:“嗯。”
两面宿傩走到天台栏杆那里靠着,吐了几个烟圈方才开口:“有什么不顺心的说说吧,趁我还有点时间。”
伏黑惠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。
天空慢慢飘起细雪,两面宿傩的烟抽完了,伏黑惠才开口:“我是个没教养的人。”
两面宿傩紧了紧衣服点头:“巧了,我也是。”
伏黑惠没管他说的是真是假,接着叙述自己寡淡又无聊的一生:“我生下来妈就死了,我爸一年也见不了两次,可是他还活着,我就不算是没教养的孩子。”
“后来我爸给我领回来一个后妈,还带着女儿,我知道他就是为了钱,那个女孩也知道,所以我俩关系还不错,虽然我没说过一次谢谢姐姐。”
“后来后妈和亲爹都跑了,就剩下我和姐姐。我立志做一个优秀的医生,因为我姐姐在三年前出了车祸,成了植物人,再也醒不过来,我想变得有用一点。”
“昨天,我收到了这套房子,还有遗产转移,我那个很多年没见的亲爹死了,什么都没留下,尸体都拼不全,就留了一套房子给我。”
“今天,我实习的最后一天,我照顾了半年的病人都快好了,却突然心梗,我甚至没有对他说你儿子昨天来看你了,还给我塞钱,叫我好好照顾你。”
说到最后,伏黑惠哽咽的声音随着风雪吹进两面宿傩的衣服里,两面宿傩看着团成一团的少年开口:“所以,你是打算把房子给我,然后立马去死是吗?临死前还做了个好事,给一个看起来就很穷很烂的人做慈善?”
伏黑惠抬起头,眼眶通红,却依旧是面无表情:“是。”
两面宿傩看着他眯起眼,“我是个烂人,但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,死了还给人添堵。”
伏黑惠没出声,像是这些话已经影响不到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