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宴可大可小,老身主要是想一家人同聚一聚……”
令老夫人很看重亲缘,她想让令府众人都知道令云砚还有亲生的孩子活在世上,血脉没有断。
虽然我需要令家的支持,若能与令家人熟络一些的话,定会对我的谋划更为有利,但不知为何,我冥冥中有种预感,在太多人眼前露面的话可能会出现一些麻烦事。
权衡之下,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。
“待困局解了再设宴也不迟,”我对令老夫人笑了笑,“到时候去京城将母妃的灵位请回来,再将五弟也接来,一家人团聚岂不是更好?”
令老夫人没再勉强,微微点头,“圣上说的是。”
至于想吃的东西……到还真有。
虞殊那本食谱上有不少我们二人还未来得及尝试的点心,这会身在逸都,刚好能让令府的厨子做些正宗的传统江南样式来。
我与令老夫人提了此事,没提及虞殊,只说是我馋了,想吃些甜的。
令老夫人忙说,“那老身便让人做莲蓉酥去,府中的厨子做这点心最为拿手,年纪小的都爱吃,云砚当年也爱吃。”
“劳烦老夫人了。”
站在二楼窗边目送老人家的身影在桥上远去后,我坐回案前问虞殊,“隔代之间的感情,当真有如此深重吗?”
方才我犹疑不定时,他在我手心里先写了“爱屋及乌”四字。
“有。”他颔首道。
他是过来人,他说有就是有。我若有所思地拿起了纸页,继续翻阅。
活跃于纸上的母妃性子看起来挺活泼的,与我印象中她后来温婉慈爱的样子有些出入。
我细细读着她对未来的畅想,在看到她想成为令家历来最优秀的阵师,招个看得中的夫君入府过幸福美满的日子,与对方一块白头到老时,心中不由地酸涩了起来。
今岁,我恰恰二十。
二十年前的令云砚在期盼着前程似锦的未来,二十年后,她却已长埋于皇陵之中。
她与父皇两人,谁也没有长命到白首。甚至死后,因为位份的缘故,她只能葬在皇陵侧殿,无法与父皇合棺而葬。
若当年没有碰上意外,没有遇到父皇,有令老夫人在,她的生活定然能如她所愿般地称心。
我轻叹一声,与虞殊感慨了几句,而翻到下一页时,我刚说了一半的话顿时戛然而止。
这是一张不知从何处随意撕下来的纸,边角很不齐整,上面的字迹也颇为潦草,但能看出是母妃的亲笔。
【神仙托梦,大雪乃千年大劫之先兆,若应对迅速,则可暂缓数十年,后年年布阵,或许能保一方太平。】
“大雪”二字上画了圈,边上标了一行小字,【真的落雪了,已持续数日,要去看看】。
看起来小字是后来加上去的,两句话所写的时间有先后。
我默然,又是神仙托梦,国师到底给多少人托过梦。他将我母族三代人全托了个遍,就不能换几个人通知吗?
不过,原来所谓的意外并非意外,藏在表象之下的真相竟是如此。
母妃这样善良又有责任心的人,既然知晓了天下将有大劫的消息,又有天象异常为虚无缥缈的梦境作证,便定然不会选择袖手旁观。
或许她会与其他人说明此事,但那些没做过这般梦境的人大概率不会信她的话。再加上年轻一辈里有与天劫相抗衡的能力的人并不多,她很大程度上会选择独自出门。
而当时父皇又正好南下微服私访,他们撞上彼此的条件非常充分。除此之外,能比令府更富贵的很少,帝王家便是恰巧是其中之一,入宫这一结局也很符合道士的卜算。
天意,是天意要将母妃推往这条路,这难道便是宿命吗?
无力感袭来,我闭了闭眼,不禁起疑,那我呢,我是不是也在走一条已经被暗中定好了的路?
虞殊朝我这儿坐近了些,摸索着握住了我捏着纸页的手。
热意传来,我想起了他常说的话。等时机到了,一切自然会有分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