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成器皱眉点头,我只觉残忍入骨。
女人和孩子的命,哪有政坛的输赢重要?
可是如今的我,再也无力保护任何一个女子了。
“韦姨……还有别的交代么?”?
我缓过神来,摇摇头道:“再没有了。谢谢你,凤奴。”
他拉着阿鸾的手起身告退,却在走到一半时突然停了下来,回头问我:“韦姨可知谯王李重福的事?”
“他趁调任集州,在洛阳招兵买马,起兵第二日就被平定,他也死在洛阳了。还有别的么?”
“阿耶将他碎尸示众了。”
我确认着追问:“碎尸?”
他轻轻点头,“我知道韦姨在意这些,早些知道,有个准备,也不至于在阿耶面前失态。”
不断利用政敌的尸体,对太平公主和李隆基的争斗放任不管、在一方快要满盘皆输时又出手干预。短短几个月,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帝王。
我没有带内侍和婢女,反复思量,想要托付的事情都有了着落,余下的我也实在有心无力。
玄武门城楼的守卫并没有拦我,准备好的说辞竟也没有用上。
拾阶而上,三年前李重俊带兵闯宫的情状历历在目,携手并肩的阿姊和李显、独自缩在墙下的裹儿、孤身眺望的婉儿,全都一下子出现在我的眼前。
如果我死在那一日,是不是比今日要好上许多?
那一日不曾仔细看过,原来从城楼向正下方望去,是这个样子。
明明做好了决定,为什么两眼眩晕、双腿酸软?我以为活着很难,死会很容易,可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勇气。
扶着墙砖往后退了两步,我低下头喘着粗气,整个人都被击溃。
远处的脚步声愈来愈急,我以为是禁军,转头看去才发现是含凉殿的内侍。
“娘子叫奴好找!圣人在含凉殿等了半天了。”
我好像突然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,“那就回去吧。”
从玄武门到含凉殿,不远的距离,漫长的时间,仿佛从生走到死,再从死走到生。
他穿着赭黄色的皇帝便服,大概是听到内侍通传,在含凉殿外站着等我。
我没有向他行礼,对着他轻轻一笑,牵着他的手入殿,对满宫的内侍婢女喊道:“都出去吧。”
他被我搞得一头雾水,却也是遮掩不住的喜悦,随意地跌坐在桌案旁,将我圈在他的怀中,下颌和嘴唇在我颈边细细摩挲。
“都处理好了,过几日就能封你为淑妃了。你再也不用担心旁的事,只要在我身边就好。”
“旭轮。”我侧着仰头,与他的视线交缠在一处。
他的眼瞳里震荡起层层波涛,太久没有听到的称呼,给他的眼中浇满了水汽。
他含泪笑着,又用力了几分,将我的身体向他贴得更紧。
“旭轮”,我盯着他的眼睛,真切地问,“如果我忘记一切,你愿意放下一切,和我出宫做一对普通的夫妇么?”
眼中的水汽翻起惊涛骇浪,他的双臂突然松开,将我的身子掰过去面对着他,许久没有说话。
我的心中满是忐忑,我很怕他说不愿意,但更怕他说愿意。
“团儿,如果我不愿意,你会离开我吗?”
我突然松了一口气,竟比想象中轻松自在太多,展颜一笑道:“我不会出宫的。”
他似乎比我松了更深的一口气,急忙抱着我,在我耳边喃喃,“一切都会好的。”
“陛下,我有一事相求。陛下若不答应,只当我没说好了。”
他微微愣住,眼角泪痕仍在,盯着我道:“你怎么……你说吧,团儿。”
“陛下先是曝尸韦庶人和李裹儿,又将武三思、武崇训父子掘墓鞭尸,后又碎尸谋反的李重福。我知道陛下的难处,可这些事……能不能就此停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