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隆基半跪着答道:“皇后殿下,我大唐的好儿郎,个个以一当十。四人上场,已经是对吐蕃不敬了,怎敢再多几人?”
以四人对峙十人,赢了一扫前两句的败北之耻,输了自然也不算丢人。这样的筹算,阿姊和李显自然乐见其成。
炽烈的日头下,四个身着赤黑色骑装的少郎君驾马疾驰,以破竹之势在马场上长驱直入,丝毫不留任何退路。
马场原本被油深浇过,却仍被马蹄激起一层一层的尘浪,整场击鞠都掩映在一片昏黄里。
隔着飞扬的尘土,我不觉望向了李显和太平公主,脑海里全是二十四年前在东宫的那一场竞技。
公主望着薛崇简的身影,嘴角禁不住地上扬。李显却已经欣喜若狂,顾不上九五之尊的威严,站着高声喝彩,竟有几分他年少时张扬勇烈的模样。
马场上的态势很快扭转过来,不出两刻就超了对方四球。饶是我厌恶李隆基,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技艺实在厉害。
时间虽未用尽,输赢却很快尘埃落定,众人自是慷慨激昂地喝彩欢呼,连吐蕃使臣悉薰热也不禁面露赞许,拍手叫好。
一声尖叫从马场传来,李旦和芳媚同时腾地站起,一个少郎君突然从马上摔下,竟被马踏了几步,倒地不起。
等到我一一辨认出余下的几人,发现受伤的是李隆基。
“三郎!”李旦的叫喊声撕扯着我的心,我才觉察自己早已掐着手臂离开了坐席。
原来我还是不能忘记,他是从敏的孩子。
“奉御呢?还不快去看看临淄王!”李旦早已跑到马场边缘,被内侍拦着大喊道。
我急忙转身跪下,看着已经愣住的李显喊道:“陛下!”
“都等什么?快把临淄王抬下去医治啊!”阿姊快声下令。
李隆基终于被仓促地抬下,李旦也回到李显面前,行礼请罪。
“舐犊之情,我怎会怪罪?”李显松了一口气,微笑着说,“你若放心不下,就去临淄王身边陪着吧,不用守在这里。”
他犹豫片刻,抬头看了我一眼,谢过李显便匆匆退下了。
我重新按下杂乱的心虚,视线不觉扫到了太子李重俊,他仍惊魂未定,满脸慌乱无措。
可我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
方才场上胜负已定,两方都不再竭力比拼,气氛只会更和缓,以他的骑术,怎么偏偏在这时摔了下去?
我轻轻招呼阿鸾,附耳问道:“方才我看得不大清楚,可是吐蕃人撞了临淄王?”
“侧妃,方才临淄王好像是自己不慎落马的。但是都太快了,我也不敢确定。”
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纠结起来,倘若李隆基真的是故意落马受伤,到底是多大的事,能让他以性命去冒险?
“阿耶,阿娘,临淄王阿兄没事吧?奴奴也想去看看他。”
我的思虑被金城公主的声音打断,只见阿姊笑意满满地搂着她道:“现下正在医治,等奉御离开了,阿娘再带着奴奴去看临淄王,可好?”
李奴奴抿笑点头,“温王阿兄也一起去吧。”
“好啊,奴奴。”
我循声望去,却瞥见了温王李重茂身边的雍王李守礼。
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的亲生女儿,不过须臾就重新低下了头。
心里还是被愧疚占满,我已不敢再抬头看李奴奴。
“团儿”,阿姊忽然唤我,“你是相王侧妃,该去看看临淄王。”
这么多人面前,我不能推辞,只好硬着头皮道:“皇后殿下提醒的是。”
我和芳媚一同离开马场,两人一路无话,等到距离尚药局不过数十步,我才不得不开口道:“临淄王应当不愿意见到我,我就……”
“真快啊,是不是?”她竟兀自说道,“那时你和平简都在场上,配合得极为默契。你不知道,那时我有多羡慕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