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凉的手指落在我的眉心,他看着我认真地说:“我已经再三答应过,无论到了什么田地,你阿姊和长宁、安乐两位公主,都会永享一生平安富贵。可是谈到这些事,你为什么总还是忧心忡忡?”
我垂下眼皮,轻声叹道:“我在想……一生平安富贵,真的是她们想要的吗?雍王的生母就曾对我说过,我以为我在保护他们,其实他们未必希望我去保护。”
“团儿,一生平安富贵,是玉容和从敏她们想都不能想的结局。”
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,里面似乎藏着埋怨和指责,连揽着我的手也往回收了几寸。
我将身子往前倾了倾,彻底离开了他的手臂。
片刻之后,他重新揽住我,用了比方才更大一些的力气,我半靠在他的怀里,我们都默契地不再说话。
麟德殿前
端阳节刚过,天气已有些炎热,李显却忽然下令,几日后与吐蕃使臣在麟德殿前击鞠,宗室王公尽可入宫观摩。
憋闷了许久,我自然不愿放过这个一饱眼福的机会。
击鞠本就源自吐蕃,这次上场的大唐郎君也都是练了许久的宫中侍卫,不用多想就知道会有多精彩。
李旦身着平日常穿的靛蓝色圆领袍,在王府门外看到我的样子,吃了一惊。
“怎么,不好看么?”我翻身上马,白了他一眼。
“你这个骑装打扮,可是也要上场和吐蕃一较高下?”
我扬起头笑道:“换身衣裳过个瘾罢了。我如今的年岁,随便玩玩还成,若真上场对击吐蕃,怕是要把大唐的脸都丢尽了。”
麟德殿前的马球场热闹非常,可上至皇帝皇后,下至宫婢内侍,无一人不面露难色。
吐蕃已连赢两场,这眼看着要开局的第三场,大唐的禁卫们早已没有士气。
我在一众宫眷里暗暗焦急,却也明白赢就是赢输就是输,这不是什么多谋善断能够改变的。
金城公主特意坐在了阿姊身边,取代了往常裹儿的位置。十岁的她,已经知道了往后余生的命运,却无任何戚容,时不时还对吐蕃使臣大方一笑。
“启禀陛下,方才击鞠比试,吐蕃宗室既然有人上场,我大唐宗室若不参与,岂非显得怠慢?”
我将眼神从奴奴身上移开,才发现李隆基独自跑到御前,恭敬地跪下行礼。
隔着几人,李旦忽地站起,一脸担忧地喊道:“三郎,不许胡闹!”
李隆基抬眼一笑,意气风发地说:“阿耶不必担心。三郎实在技痒,愿携几个郎君,替已经疲累的禁卫上场,还望圣人恩准。”
李显很有兴趣,向前倾着身子,“临淄王平日擅长击鞠么?”
“不敢说擅长,但每日都玩,愿意一试。”
李显的眉头舒展了几分,眼含希望地点头,又侧身问旁边的使臣道:“悉薰热特使可否赏光一看?”
吐蕃使臣抬头行礼,“当由公主做主。”
“奴奴,你以为呢?”阿姊笑着问道。
李奴奴对着面前的李隆基粲然一笑道:“我当然想看阿兄上场。”
“那便去更衣准备吧,再从禁卫里挑几个凑成一队。”李显大手一挥,笑着说道。
李隆基又是上揖一拜,“禀圣人,无须十人。隆基只要四人成队,便可与吐蕃十人切磋一番。”
“哦?临淄王口气不小”,李显很是高兴,“那朕就允了!快些上场,好叫众人都开开眼。”
片刻之后,四个英姿飒爽的少郎君便换好了骑装来到李显面前。
我细细打量过去,除了临淄王李隆基,还有中山王李隆业、太平公主的次子薛崇简,另有一个我不认识的。
太平公主面露诧异,忽而对李显笑说:“阿兄,二郎竟跟着临淄王一同胡闹。若是输了,定要好好罚他。”
“阿妹说的是”,李显大笑道,“若是输了,定要罚他们半年薪俸。”
“临淄王,你们可想好了,真的只要四人?”阿姊接过李显手中的球,笑着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