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团儿,你要去哪儿?”
豆卢琼仙早已等在院中,一脸平静地问我。
“琼仙娘子,我要去见相王。”
“你去见他做什么?”
失望和怨恨在心头疯长,我没有掩饰自己的怒意,对豆卢琼仙吼道:“我要他亲口告诉我,他究竟做了什么,他究竟是怎样的人。”
她的神态依旧平静自若,我的反应也似乎早早地就被她预知。
“你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呢?团儿,相王是怎样的人,与你现在的处境又有什么关系?政变在即,他一心只想护住你,对他来说已然难得。你既然选择了他而非太子妃,就该明白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。”
心口被重创,我没有站稳,被候在一旁的玉娘搀扶着,只觉得连呼吸都是困难的。
为什么?为什么豆卢琼仙能如此平静地接受一切,是因为她不曾爱过他,还是因为她比我聪明太多?
“我以为……”我喃喃自语,“他至少不会害死李家的无辜之人。”
我以为,他和武曌不同,他和李显不同。
武曌……陛下……
她曾在崇恩庙里叩问我,是否真的了解李旦。她曾对着先帝李治的神位轻叹,公主最像她,李旦最像他。
“皇权咫尺,哪有什么无辜?若真计较起来,天下黎民才全为无辜,天下女子才全为无辜。团儿,你是聪明人,若每每困于此处,为难的只有你自己。”
她终于面含担忧地看向我,可是太过清醒的头脑、太过冰冷的话语,让我没有办法回应她的关切,即便我知道她说的并没有错。
“团儿”,她见我一言不发,又近了一步说道,“这几年我刻意避开你,连带着也让持盈躲着你,就是不愿与东宫有任何纠葛。”
我终究被她激起了好奇心,茫然问道:“那今日为何又专程邀我?不单单是为了寿春王吧?”
细长的弯眉画入云鬓,她的纤柳玉指轻拂过松枝,悠悠说道:“一则,你已与东宫离心;二来,持盈快要十四岁了,我已尽到了养母的职责。若相王此举功成,我就再也不用回相王府了。”
她抿嘴一笑,清亮的眼中忽然涌动起翻腾的渴望,与抬头遥望的天空融在一起。
宫门王府之外的广阔自由,是我曾得到可最终放弃的,但却是她和张敬文守望了多年的夙愿。
我被她异于平常的神情触动,忍不住问道:“琼仙娘子,你这一生,都不曾将真心交付给任何人么?”
“我早已将真心,交给了自己和天地。”
这样的答案,既在意料之中,也在意料之外。
也许正因如此,相王府上下,包括五个郡王和三个县主,对她无不敬重信赖。
心无挂碍。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。
“琼仙娘子,我是真的羡慕你。”我看着她,由衷地说。
“那你还要再去问相王吗?”
手心被指尖掐得生疼,我坚定地点点头,“我一定要。”
不会骑马的阿鸾被我暂且安置在无忧观,我只带着玉娘一路急匆匆地赶到相王府,却被王府的左右卫拦下。
从安宅来的那个仆从阿来迎上我,只是着急地说道:“孺人可算回来了,相王已下令左右卫随时待命,护送孺人到城外。”
“相王人呢?”
“相王被陛下召进宫里了,留下话说今日须得送孺人出城。”
我身子微微发软,泄了气一般扶着玉娘,却忽然远远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驾马而来。
宽阔的衣袖迎风鼓起,略显佝偻的瘦削身子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醒目。
“阿兄”,待他拽着缰绳踱到近旁,我轻唤道,“你是来找相王的?”
“我是来接你的,若是收拾好了,就走吧。”他没有下马,利落地说完,只是催促着我。
待玉娘取出行囊,我亦上马与他并肩而行,问他道:“是相王让你来接我的?”
“相王派人说事出紧急,怕你忧思多虑,叫我好生安慰着你,陪你到持明院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