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我能够明白,你便救下了一个无辜的人。若我没能参透,你也算尽力了,那时我再出了什么事,你既无负担,又替你阿娘报了一半的仇。
“只是你没想到,临淄王也没想到,无论是裴小娘子的事,还是义兴王的事,陛下都不曾怪罪我。倒是顺手牵羊送去东宫的那个往生牌位,成功挑拨了我和太子妃的关系。”
李成器的神情由淡然变成震惊,又由震惊转为了然,最后他似卸下了所有防备,松快地露出沁入眼睛的笑。
“我的确没料到陛下会如此待你。”
“我也没料到,太子妃会如此待我。”
李成器怔了一瞬,眼中含着一丝不忍,没有接话,只看了看阿鸾,对我说道:“韦姨既然都知道了,阿鸾不如就继续留在身边服侍,以备日后不时之需。”
我知道他在暗示什么,一边是兄弟情义,一边是心中道义,他也只得送来一个微不足道的阿鸾。
若真有什么我不能自救的事,一个阿鸾又有什么用?
随意地点头,与其说是受他恩惠,不如说是安慰他罢了。
李成器终于松下一口气,又蹙眉问道:“为何我的心思,在韦姨面前竟如此通透?”
“因为你太像你的阿耶了。”
他似乎明白了我话中所指,先是盈盈一笑,忽而又眼皮微动,游移不定的眼神充满了闪躲。
“凤奴,你怎么了?”
他被我的言语惊得身子一颤,大抵是太久没有人唤他的小名了,不过瞬息,他就落下泪来。
“我方才……”他深喘了一口气,稳住了鼻息,“在观中为我阿娘拈香了。”
我笑着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这些就不要告诉临淄王了。”
“我明白,韦姨,但我还有一事相求。”
“什么?”
“阿耶半生波折,走到如今实在不易,身边相伴的几位孺人,唯有韦姨与他情真意切。韦姨方才的话我也明白,但许多事阿耶亦如当年的韦姨,情非得已,不得不做。”
我见他突然停了下来,不知何意,急忙问道:“凤奴,你想说什么?”
他犹豫几分,终于又开口道:“邵王的事已经过去三年了,韦姨就不要再责怪阿耶了,也不要如同豆卢孺人一般离府修行,可好?”
呼吸仿佛凝滞在胸口,过了很久,我才呆呆地问道:“寿春王,你说什么?邵王的事跟相王有关吗?”
暂避(上)
李成器的眼中突然积聚起不安,他微微攥着拳头,过了片刻才说:“韦姨……不是都知道吗?”
那日出事,我选择去救武延基,留他一人去东宫寻李重润,但我们都没有来得及。
可这不对,若他只是没有赶得上,李成器何必专门提起?
李成器多少也知道几分我的性子,我怎么可能因为他力不能及的事,而迁怒于他?
一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,难道李重润的死,李旦竟没有全然置身事外?
“凤奴,你以为我知道什么?”
李成器看出了我的戒备,他低着头,垂下眼眸,声音极轻。
“韦姨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,你和阿耶的圆满来之不易,许多事就不要刨根究底了。”
说罢,他起身径自离去,留下阿鸾惴惴不安地站在我身旁。
我没有追出去,其实,无须问李成器,也能够猜到。
当日派人看守平恩王府的,除了东宫,就是相王府的人。这样重要的事,怎会偏偏遗漏平恩王妃、二张兄弟的女侄?
他说是王府的左右卫大意,我便相信了,只因我从不曾怀疑过,他会是存心害人的人。
况且,还是他的亲侄,是我的亲外甥。
是我太过天真,竟忘了一个人若有帝王之心,又怎能留得住人性和良知。
“不用害怕,跟我走吧。”我扭头对阿鸾说,迈开步子便向屋外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