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事出紧急?他还说过什么吗?”我急忙问道。
五兄只是摇摇头,低声叹道:“这些事我也不愿多问,总之我只知道与东宫有关。”
东宫……心头一动,我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阿姊她……会有事么?”
“听相王的意思,阿姊不至于有性命之忧。团儿,你我无能为力,暂且保住自身吧。”
他轻夹马肚,与我拉开一小段距离,像是提醒着我要紧跟他。
我也毫不示弱地追赶上去,仍与他一路并排,故意说道:“听闻净觉禅师,现在是神秀大师座下青年才俊中暂避(下)
慧苑的眼中闪着光亮,声音颤抖着,“整个大周,愿意听我讲论的寥寥无几。”
“国师他……”
“半生辛苦之作,若只与师父一人论辩,怎会酣畅淋漓?”
我有点好奇道:“那国师如何看你的新论?”
“师父与我各执一词,互不相让,但他从未阻拦过我,也一直劝我要多著书立说。”
我点点头,真诚赞叹,“国师大抵是觉得,即便你的著述今日不被重视,只要有文字可考,也定有后人引为知己。”
他正要说话,却抑制不住地一阵咳嗽,声音急促沉重。
“你脸色不好,冬日风凉,要当心身子。”我忍不住劝道。
“无妨”,他缓了几分,大口喘着气道,“你只说说,你如何看?”
“《华严经略疏刊定记》与《纂灵记》二书,批驳贤首国师之说,在于判教。你将五教判释改为四教,其一迷真异执教,应为南三北七判教之北地五教中的人天教,区别在于‘迷真异执’并不等同于‘外道’。所以智者大师言,所谓‘人天教’中已有三乘与涅槃之说,因而并非人天教。你改名为‘迷真异执’,全然避开智者大师的指摘,又使《提谓波利》等经有处可依,使佛法容具万象,实在高妙。”
我又接着道,“其二真一分半教,乃贤首国师所说之‘小教’,为声闻、独觉乘;其三真一分满教,为国师之‘始教’,是初心菩萨道;其四真具分满教,是国师所立之终、圆二教。这后三者,又分别立通宗、别宗、随部宗、随义宗四宗,将佛法教义尽数包罗其中。其实,这后三者分别立四宗,更像是融《宝性论》与智者大师之说吧?”
慧苑眼含赞许,轻点头道:“我所依藏经,的确是《究竟一乘宝性论》。”
“体系完备、脉络清晰,只是有一点疑难。我以为,通宗含摄于四教中顺理成章,可别宗……”
“你觉得别宗不应为各教所摄,而应仅为最后真具分满教的独有之性?”
他第一次这样毫不含糊地打断我的话,可是整个人都散发着熠熠生辉的神采,我也点头轻笑。
“你所言,不就是师父的判教学说中,圆教里的别教一乘么?”
他的聪慧明辨我早有领会,可还是被他的这句话击穿了心神。
我不禁惊叹一声:“你这一句,竟点出了我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思量,真是醍醐灌顶。”
他微微一笑,似有几分得意,“那年你我在这持明院中论及种性之说,我留意到,你读经论时并非拘泥于字义文句,而是放眼时世。因而你谈及我的四教判释,便会觉得我亦如师父一般,旨在立华严宗旨为上。”
“但其实……”我豁然开朗,“你虽师从国师,以华严为重,却不愿在判教时言说优劣。”
“华严之教,乃我所择之宗义,只因我心生赞叹,而非法相、法华、三论之说不尽人意。”
果然是人如其言,言如其人,我轻轻摇头道:“看来寺中僧众对你不满,也不全是小人之心,你的学说怕是要动摇了国师多年的经营。”
他坦然一笑,眼中一半光明、一半落寞,“只要师父不介怀,别的我都不在乎。”
我怅然地看着他,这样的坚持和境遇,我不知是该羡慕,还是该恻隐。
“十三娘?”
慧苑微微歪头,干净的眉眼在略显憔悴的脸上格外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