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一刻,历拂衣感觉自己心跳终于慢慢归于稳定,他看着女子的侧脸,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安心。
潜云殿是龙族的议事大殿。多日未曾有过声音的大殿,在此刻吵吵嚷嚷,厚厚的殿门也阻挡不住内里的争执声。
历千霄还未醒来,龙族几个分支的长老聚在一处,言辞激烈地各抒己见。
殿门被从外猛地推开,争执声一瞬间戛然而止,所有的吵闹在这一刻通通消散。
历拂衣反手叩上殿门,勾着唇地环视一圈,“嗯?怎么不吵了?”
他旁若无人地往前走,随意寻了个座位坐下,开口问道:“闹成这样,要做什么,分家么?”
龙族极其重视血脉,几个长老对视一眼,交换了一下神色,最后还是不约而同地回答:“没有。”
上首的黄衣长老年岁最大,他伸手缕了下花白的胡子,犹豫道:“殿下误会了,只是定亲宴之事闹得过大,如今族中又群龙无首,我们意见不合,才有些争执的。”
对于他略带示好地语气,历拂衣不算意外。
自从几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,整个天灵甚至是天界,都元气大伤,各族都在休养生息,至少这一万年之内,大概都无人再想掀起任何战争。
一场定亲宴的混乱,天灵他族对此颇有微词,但到底不会轻易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。龙族之内也是如此。
更何况,筹谋多日,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依仗。既然今日他来,就是有信心做好一切。
历拂衣点点头:“好,既然没有想要分家,那就听我的。”
下面的众人有些犹豫:“这……二殿下,你这样不妥。陛下毕竟还没——”
历拂衣挥挥手打断他们的话,“历千霄灵脉断裂,无药可医,很快就要死了。而且——”他拖长声音,“就算有药,我也会让他死的。”
他抬起头:“所以现在,可以听我的了么?”
黄衣长老似乎没料到历拂衣如此直接,他的嘴张张合合,好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历拂衣把整理好的线索放到桌面,推了出去,“这是所有的真相,包括那些往事,以及我和历千霄的恩怨。”他开口:“把这些公布出去。”
“不可!”黄衣长老翻了翻桌面的线索,脸色慢慢地白了几分,“这……这若是昭告天下,我们龙族的脸面可——”
历拂衣依旧没让他把话说完,“我们龙族早就没什么脸面了,我也不在乎脸面。”
他笑了一下,声音冷了下来:“还有,我再说一遍,从现在开始,一切听我的。”
太阳在云层中时隐时现,空气中到处都是水汽的味道,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。历拂衣坐在树下的桌椅前,用一方锦帕细细地擦拭手中的腾啸剑。
剑身已经雪亮无比,可他依旧没有停手,上上下下地反复擦拭,神情中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放空。
他看起来有几分心事,但洛疏竹没有多言,之继续低头去看手中的书册。
“啪嗒”轻微的一声脆响,长剑入鞘,历拂衣轻咳一下,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,他抬起头,开口说道:“我要去找历千霄做个了结,你在这里等我回来。”
洛疏竹未曾开口说些什么,他便又抢先开了口:“非是我看不起你,只是……这事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,行么?”
她翻书的手微微一顿,随即又迅速恢复了自然,“好,速去速回。”
洛疏竹没有抬头,她听见耳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最后还是没忍住,轻飘飘补了一句:“小心。”
历拂衣似乎想反驳什么,但话到嘴边,绕了一圈,便又收了回去,他点点头,轻声答应下来,“好。”
一路畅通,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,历拂衣走入殿中,如入无主之境。他沉默地坐到床榻的对面,视线扫过历千霄双目紧闭的面容,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。
历千霄近来嗜睡无比,一天之中清醒的时辰并不多,历拂衣也不着急,他又一次抽出了腾啸剑,在空荡荡的大殿内继续擦拭,虔诚又细致。
他突然感觉到莫名的熟悉感,就好像回到了千百年前的那些日子,他坐在这里,看历千霄因为先天不足,不得已咽下一碗一碗的汤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