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拂衣将视线移到最后一张纸,她说的“礼物”,应该是这个东西。
那上面并不是宋殊栾的字迹,纸张的边缘,还保留着轻微的锯齿状,就好像是从哪里撕下来的一样。
他盯着纸上的内容,蓦然回想起宋游尘书架上的那本书。就是那本书,记录了含珠草的一切,而此刻,那书上被撕去的一页,就在他的手中。
这张纸上清晰地写下了操控别人的代价,是受到强烈的反噬,最后会灵脉断裂,不治身亡。
他终于知道宋殊栾口中“作恶的代价”,指的是什么。
可厉千霄还不知道这个代价,或许若他一开始知道此事,便不会选择这个方法。
历拂衣用力揉了揉额角。
很好,他名义上的母亲,用一株草,就轻而易举地毁掉了两个孩子。他突然非常期待,厉千霄知道真相时的表情,是伤心难过,还是怒气冲天呢。
他将书信重新收好,攥在手中,却没想着迅速离开,反而继续坐在这里,抬眼把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。
宫殿里空空荡荡,宁静无声,这种时候,总让人无端端地怀念曾经。
洛疏竹睁开眼,盯住前面的大捧花束,笑着坐起身子。
身边的床榻无半分温度,想来历拂衣已经离开很久。她起身出去,围着宫殿绕了一圈,依旧没看到历拂衣的身影。
花束中没夹杂任何的字条,洛疏竹微微一怔,后知后觉得猜到历拂衣去了哪里。
她还记得昨夜,在半梦半醒间,历拂衣说的那些少年时光。他或许是去了,故事开始的地方。
洛疏竹在殿中等了几个时辰,良久,她叹了一口气,站起身子,安静地往外走。
宋殊栾的宫殿并不难找,门口的侍女听明她的来意,也不多言,只默默地在前面带路。
此时已经到了正午,外边阳光明媚,可殿内门窗紧闭,将大部分的光亮隔绝在外。
洛疏竹进去的时候,历拂衣就一个人坐在阴影里,一动不动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冷漠又孤独。
他总是这样,洛疏竹想,历拂衣有鲜明的两面,一面坚不可摧,一面千疮百孔。
复杂的两面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,就会让他,在某些特殊时刻,显现出异于常人的脆弱。
他听到动静,抬起头来,外边的阳光涌入殿内,在地面蒙上一层耀眼光斑。历拂衣微微眯眼,神色缓和下来,“疏竹。”
他似乎料到了她会来,没有半分惊讶,只自顾自得开口:“宋殊栾留下了一封信,我现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。”
“作为历拂衣来说,我怨恨他们。”他抿了下干涩的嘴唇,“他们应该是错的,但……我却可以理解宋殊栾的做法,我……甚至可以理解历岑。”
“我想,换做是我,结果也会一样,所以、他们到底错了么?”
“我现在,有点混乱。”
历拂衣慢慢地走了过来,他握住洛疏竹的手,在不知不觉间用了很大力气。
空气里更加安静。
他深呼几口气,许久之后,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样,突然目光炯炯地盯住她:“疏竹,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,我不想像历岑一样,不择手段地留下你。”
话题突然转变,洛疏竹觉得他确实有点混乱,而且,这也是她,听过最没震慑力的威胁。
威胁别人的人,指尖微颤,似乎在强忍着什么,透露出一种偏执的可怜。
“一个人呆着,就在胡思乱想这些么?”洛疏竹叹了口气,伸手反握住历拂衣,“不要设想,不要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问题,也别怀疑自己,因为你不是他们。”
她拉着历拂衣走进阳光,“我们也不会像他们一样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