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门从外推开,发出轻微的响声。靠着门昏昏欲睡的侍女猛然惊醒,在看到有外人进来的时候,警觉地举起长剑,表情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。
历拂衣不在意她的阻拦,随意地挥了下手,打落指向他的长剑,“我进来看看。”
他不等侍女的回答和反应,也不知道女子是否看清了他的样子,只自顾自得走了进去。
宋殊栾已经去世了,历千霄自从被救上来便昏睡不醒。现在,他想要进入这里,没有一个人可以拦他。
殿中没有什么变化,一切都还是从前的陈设。
历拂衣一直走到书桌之前,垂眸看向正中的蓝色册子。这册子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,只是很突兀地放置在正中,就好像刻意等待着他人来翻阅似的。
他抬起手,顺手拿起桌面的蓝色书册,“啪嗒”一声,从册子中滑落出一封书信。
历拂衣弯腰拾起地面的书信,顺势坐到一旁位子上。
他将蓝色的册子摊开,上面每一页都写下了一个熟悉的名字,然后在那些名字上,被人用朱红的笔划下一个个浓墨重彩的叉。
他随意翻了几下,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,便把这份满含怨恨的册子放到一旁,伸手去那薄薄的书信。
书信的封皮依旧是没有任何一个字,后面被细细地封好,没有丝毫破损。
换句话来说,他将是这封信的第一位阅读者。
历拂衣微微用力,将信封撕开一个整齐的口子,迅速地将内里的纸张抽了出来。
他握着轻飘飘的几张纸,忽而间心有所感,他在这一刻突然感觉,这封信从来便是留给他的。
信纸打开,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。
“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,我相信,我已经达偿所愿。”
“此时此刻,拿着这封信的你,到底是两个孩子中的哪一个呢?”
历拂衣皱了皱眉,这般带着些亲昵的文字,反而让他略微有些浑身不自在。
“我猜,大概率是你,历拂衣。但或许又是历千霄,毕竟鹿死谁手,不到最后,也未尝可知。”
“对于你们的死里逃生,我早就习以为常,若这一次大家若是没能一起离去,我也是并不意外的。”
她在这里停顿,接着转开话题,重新写道:“你们不清楚的一切,都在这封信里。”
宋殊栾洋洋洒洒,用大段大段的文字写下了前因后果。
她写了她的情感,她的计谋,也写了她的怨恨,写下了她的罪孽。
几页纸,就把她的一生完全囊括。
但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意思,“我不后悔。”
书信写到最后,宋殊栾终于如梦初醒般,从她笔下的描述里苏醒过来,她重新提笔:“千霄,你虽是历岑的血脉,但身体里终归有玄峰的一条狐尾,所以,与我而言,你一直是不同的。”
“我不由自主地保护你,亲近你,时间久了,我也会开始恍惚,我对你的心软与关爱,到底是因为爱人的那条狐尾,还是因为,我是你的母亲。”
“但后来我又清醒了,含珠草的用法是我特意让你看到的,这算是一种试探,当然,你果然也没让我意外。”
“你终归是姓历的,骨子里的恶永远不会褪去,利益当前,对自己的同胞兄弟,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。”
“但你知道么?作恶的代价,就是死亡,我们都是如此。”
她笔锋一转,“这段话是给你的,拂衣。”
“一直以来,我都明白,我对你不好。因为你和历岑,从外貌到性格都太像了,越长大越是如此。我看到你的时候,总会想起他。”
“千霄总是内敛,但你和你的父亲,永远都是张扬的,带着不可一世的自信。这样的骄傲,总让我感到莫名的恶心,所以我讨厌你。”
“其实,在你进入通雷塔的时候,我远远地看过你,那时候我想,只要你一直呆在里面,我也不是非要你的性命,这样,算是一种母亲的仁慈么?”
“可你逃出来了,你不该出来的。”
历拂衣手指猛地用力一下,把信纸捏得皱巴巴的,他嗤笑一声,继而沉默地向下看。
别人对他不曾仁慈,他若不逃出塔,也活不到今天。
“言尽于此,未曾有悔。我还有一份礼物给你,对你而言,应该算是礼物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