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阵风袭来,吹开了她的长发,也吹起了她的衣角。
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角。
洛疏竹感觉腰间一股大力把她拉了回去,血腥味和焦糊味掺杂在一起,扑面而来,有人把头搭在她的肩上,轻喊她的名字,“疏竹,我在这。”
万籁俱寂,一直到躺入柔软的床榻,历拂衣才感觉终于放松下来。过于“精彩”的一天,直到此刻,他脑中反反复复,依旧是幻境中,阚玄峰染了血的那张脸。
他在此时,突然就明白了宋殊栾的用意。
她知道除了自己,再没人在乎早就离开的阚玄峰。如果仅仅是“知晓”真相,众人只会不痛不痒地评价几句,抒发一些无足轻重地感想,继而把这件事抛在脑后。
可现在不一样了。
她把所有人拖入幻境,以主人翁的视角,去体会阚玄峰当时的一切,怨恨、怒意、断尾、死亡。历拂衣丝毫不怀疑,今夜会很多人无法入眠。
或许就算勉强入睡,也会在重复的噩梦中惊醒。
痛苦总是长久,所有人都会记住阚玄峰的。
或许也会记住历岑那张绝情的脸。
但这些他都不太在乎,历拂衣翻过身,将目光移到床榻内侧。
他只能看到一个洛疏竹的背影,说实在,床榻过大的坏处,就是明明躺在一处,却依然好似不在一起。
旁边是绵长的呼吸声,可他就是知道,洛疏竹依旧清醒,他轻咳两下,突然问道:“你是不是没睡着?”
洛疏竹没有回答,她只是慢慢地翻过身,朝向他的方向。
历拂衣朝她的方向动动,很久才又开口,“你今天是不是被吓到了?我是指……你觉得我也变成一捧灰的时候。”
“有一点儿。”她没有否认,但继而又抬头反问:“那你今天是不是也被吓到了?”
洛疏竹依旧记得,历拂衣把她从灵池边沿拽下来的时候,表情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慌乱。
她看不懂为什么,但却看得懂他的紧张。
“有一点儿。”他也这样说。
历拂衣脑中适时地闪出一个画面,是他感觉自己终其一生,再也无法摆脱那个场景。
那时的宋殊栾一身华服,眸底是火光映衬的红色,她站在灵池边沿,回首间,露出历拂衣千年未曾见过的笑容。
然后在下一瞬间,她纵身而下。
后来,他又看到了灵池边沿的洛疏竹,即使灵池只剩下一片灰烬,他也下意识地将人拉了下来。
那时候历拂衣才知道,他或许是也想拽下来宋殊栾的。
“我有没有和你说过,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,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,是后来才性情大变的。”历拂衣苦笑了一下,“现在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了。”
“算了。”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很复杂,想了想又说:“我也不是很在意。”
——嘴硬。
洛疏竹在心里这样想,但却没有说出来。
“你呢?”历拂衣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,生硬地岔开话题,“你今日见到是不是见到他了?”
“是。”
“没了?”夜间无比安静,终归是历拂衣压不住耐心,“……所以,然后呢?”
“他说,”洛疏竹看向他的眼睛,指尖划过他的肩膀,“在人界的狐狸洞里,你是故意撞到他的剑上,这里才受伤的?”
她顿了下,“能坦白一下,是因为什么么?”
“我就是故意的。”历拂衣颇为自得地点了下头,“因为在那之前,他帮你挡了巨石,所以我要替你还给他,免得他挟恩图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