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宛坐在船首,一颗石子砸在蓬顶,发出噼里啪拉的声音,落在她脚边。
仰头看过去,只见谢雪澄自桥边探出脑袋,见到他们,一副见到鬼的表情。
夜游赏心湖完全是她兴致忽起,也亏得晋商脾气好,才这样陪着她胡闹。
黑漆漆的一片,四周不是荷就是叶,的确是有些吓人。
唐宛捧着一块莲糕,是将荷瓣捣烂掺入米粉和白糖蒸成的,口感糯人,咬下一口心情便忍不住变好,不由得笑意盈盈看着她:“不要怕,是我们,可不是鬼。”
如果不是因为唐宛的执意相邀,就晋商这样板着一张冷脸,她才不会答应下来。
谢雪澄在唐宛身旁坐下,不过刚拿起一块莲糕咬了一口,女人就笑眯眯凑过来,看一眼晋商,又看一眼她:“听说你们曾有过婚约?”
谢雪澄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口,不上不下,对上她促狭的眼睛,更是猛地咳嗽起来。
她忍不住去看晋商,却发现他脸色难看的厉害,她咳得眼泪都要出来,始作俑者却无知无觉,伸手帮忙轻拍她的背,脸上是打趣的笑。
“我也是听别人乱说的,也不知道当真不当真,心中好奇,两位当事人又恰巧在,这才问一问。”
谢雪澄终于止住咳嗽,被这一块糕点卡得脖子通红,连忙端起茶杯喝水。
即使低着头,她也敏锐感受到晋商身上徒然冰冷低沉下来的情绪。
竟是对她厌恶到如此地步了吗,只是听人提起两人的婚约,便不悦至此。
谢雪澄口中发苦,他既不愿意同她扯上关系,她也有自尊心,一个满心厌恶她的男子,她不会将自己也忘了。
“并不曾有过婚约。”
她抬起头:“那时他已入军营,我也不曾见过他,又哪里来的婚约呢。”
唐宛笑笑:“这样啊。”
递给她一方手帕。
谢雪澄这才发现刚才端茶的动作过于急切,连水溢到手上也没有发觉。
她接过手帕,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味,一根一根慢慢擦着手上的水珠,心情却不可抑制地低落起来。
她如此在意,对女人而言,却是随口一问,答案如何,也不甚在意,甚至还注意到茶水溅出,贴心地递给她手帕。
晚风轻抚,谢雪澄感到丝丝凉意,抬起头,第一次没有回避目光,认真地看向晋商,却发现男人怔怔望着桌上的莲糕,竟还有些许狼狈。
原来他还会有这样的表情。
谢雪澄不知心中该如何作想,晋商似乎在看着那莲糕,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。
她似乎明白什么,手帕轻轻擦过最后一根手指,亲昵一笑:“是我太过粗心,多谢宛娘的手帕。”
从宴席上下来,躲在这清凉处,自有他的一番妙趣,很快这几盘糕点,几壶小酒被几人一扫而尽。
谢雪澄捡起女人脚边的石子,举起来在月光下仔细端详片刻,正是她刚刚不小心踢下来的,小小的一颗,光滑透亮。
“在看什么?”
果然女人凑过来,谢雪澄将石子递给她看,手指不小心划过她的手心,一片温软。
夜色昏暗,唐宛见她将手举起来似乎在观察着什么,不过随口一问。
原来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头。
重回宴席,谢雪澄似乎什么都想了,又似乎什么也没想。
手中端着杯子,那酒迟迟没有喝下。
“可是醉了?”
父亲难得注意到她,微微侧身,问她。
她酒量不错,寻常女儿家的果酒甜酒又并不醉人,又哪来喝醉一事。
谢雪澄却点头:“有些。”
父亲颔首,心中虽关心女儿,口中说出来的话,不免带了几分劝诫:“散席还远着,既醉了,也不必强撑着坐在这里,叫下人带你下去休息,也免得失了清醒。”
谢雪澄那能不应允,随侍女回到房间,待房门关上,她鬼使神差,将藏于袖中的手帕拿出来,上方只绣了一只残瓣的兰花,清雅静丽,恍如那恬静美丽的女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