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是荷香,他在心里默默地想,身后就是一片荷塘,郁葱的荷叶,簇拥着大片开得灿烂的荷花……
他放下手,女人这时忽然转身看过来,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,安静中带着点儿笑意,又有那么些不以为意的意味。
瞳孔微微放大,他看着女人,也许只是在看身后绚烂的荷塘。
早有蜻蜓立上头。
晋商不喜欢回忆从前,可大脑好像总喜欢和他作对,记忆在眼前一幕幕闪过,这让他有些微微恍惚。
“这几年,你性子变了很多。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感慨,“要稳重了。”
女人一身妃红金枝海棠花鸾尾曳地裙,身后是一片灼灼荷塘。
不知何时,她单手撑着额头,眼睛也轻轻闭上了。
晋商低头看向桌上的酒。
女人脸颊桃红,原来不是抹了胭脂的缘故,而是喝醉酒,到这会儿才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。
晋商看着她粉嫩的脸,水润的唇,忍不住伸手,将吹拂到鼻尖的碎发轻轻别至耳后。
唐宛轻轻舒展眉目,似乎有舒服一些。
微风吹拂,裙袍交缠。
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,呼吸清浅,什么也没有想,紧绷的肌肉舒展,心情一时格外平静起来。
直到夜幕彻底降临。
她说,他性子变了很多,变得稳重。
他不这样认为,他觉得这更趋近于一种痛苦、忍耐与蛰伏。
他们称之为长大。
三年前,他做了一件蠢事。
他初窥见他们的隐秘,心中的复杂震惊与无措,如海水拍打岩石,激起千层浪。
他开始观察那些细枝末节,过往的那些细节逐渐填补,如此完美无缺。
已经不记得是多少次从湿漉梦境中醒来,他手肘搭在膝上,呼吸急促,汗水从额头低落。
年轻的身体,莽撞的年龄,脑子里的想法不知有多肮脏。
叫水进来时,他看着身材娇薄的婢女,一把捏住她的下巴,抬起她的脸,倒是有那么几分相似。
少年的脸上是掌权者的冷漠与审视,面容俊美,身上的气场也与晋繁越来越相似。
婢女瑟瑟发抖。
他扯出一个笑,松开手。
隔着微掩的窗,隐约能看见里面。
晋繁端坐在书桌前,婢女上前添茶,动作很轻,可男人还是抬眸,静静注视着茶水注入茶杯,声音清透。
晋繁书房不喜侍女进入。
他只不过是将婢女放在他经常会出现的院门洒扫。
晋商忍不住去看唐宛脸上的表情。
她不可能没看见婢女的那张脸,脸像,身形像,在他精心研制的香包里,那股好闻的香味儿也有了三分。
可她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。眼神平静而冷漠,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。
晋商一瞬间仿佛被棍子砸中脑袋,懊恼沮丧的情绪充斥着心头,还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微微恐惧。
两人分开后,他站在原地,一时不知要往哪儿走。他看着不远处的木梯,拾阶而上。
夜晚的阁楼的寂静的,他听不见虫鸣,耳边只有鞋靴踩在陈旧木板上发出咯吱的声音。
站在楼顶,她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,可他还是定定地盯着那条路看。
唐宛那双漆黑平静的眼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