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翻身。
被他滚过的钉床上,每个钉子都吸饱了鲜血,留下了一路蜿蜒的殷红。
那种疼到了骨头缝里的感受比他多年前自废双腿时有过之而无不及,谢景澄面色煞白,过度失血让他有些头晕目眩,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格外苍白。
父亲,母亲,姊姊
疼疼疼疼疼,刺骨的疼,毫无止境的疼!!
失血的唇被他自己咬破,他却已感受不到那种细微的刺痛了。
谢景澄咬着牙,再次往前滚。
满是淋漓的鲜血。
谢景澄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了,他目光涣散着,看向长得没有尽头的剩下几尺。
刑法尽头,狱头满是担忧地等着他,而他手里捏着的,是那半块洁白无暇的羊脂玉。
上头的鸳鸯被摩挲得圆滑温润,却仍可见那活灵活现的雕功。
沁然杜沁然
她已经走了啊。
那一瞬,心中的那种痛比身上的要痛上千倍万倍。
谢景澄沉沉闭上眼,压抑许久的喘息在这一刻溢出唇边。
她现在应当已经回到属于她的时代了吧?她一切都还安好吗?
一滚,复又一滚。
谢景澄汗水濡湿了他的乌发,洁白的衣袍被扎得破破烂烂,一如衣袍下的皮肤,没有一块完好之处。
谢景澄心中想着杜沁然,就这么一点点咬着牙,将那九尺钉床尽数染上了他的鲜血。
等他翻身下地时,狱头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。
谢景澄虚弱地都站不稳了,他乌发汗湿,浑身是血,一身血衣宛若从地府里爬出来的修罗。
那一瞬,竟无人胆敢说出一个字。
他们仿佛看到了以凡人之躯妄成神明的路——千般的血腥,万分的残酷,和对自己的无尽心狠。
谢景澄他向来是个对自己从不手软的人。
可那凡人终究不是神明,他做不到无欲无求,也做不到断情绝爱。
他一言不发地喘着气,感觉五脏六腑都是钻心的疼,可他看着那块残玉的眼神却是那么温柔。
狱头见他那模样就知玉佩对他极其重要,见他沾血的指尖似是想去够那玉佩,便赶忙将玉佩送到了他的面前。
但谢景澄的指尖却顿住了,他凝着自己指尖上的淋漓鲜血,轻轻垂下手,动了动唇:“脏。”
就像是那一日,他手刃仇敌时对杜沁然说的那样。
屋里都是刺目鲜血,他已落入尘埃沾着污秽血腥,又如何能拥她入怀?
可杜沁然向来是不愿听他话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