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走到花坛边,余唯看着光脚的林琅,发出一声怪叫,坐在他身边。
“噢,看来我来迟了!”
林琅点燃一支烟,朝火化炉的方向,将烟插进花坛土壤里。
火化场的上空正飘出斜斜的一线青烟。
“其实不来更好。”
他淡淡说。
“也是。”
余唯翘起二郎腿,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,叼在嘴里,“一中队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其中一份子?不来更好,早知道就躺床上睡我的回笼觉去。”
林琅慢慢地开口,“只是因为一中队和你有过嫌隙,你就要给白永征做走狗,是么?”
“别他妈张口闭口乱放屁。”
余唯在烟雾中拧起眉毛,“你怀疑老子是内鬼?老子要是内鬼,就该让白永征那晚上把徐楚弄死。”
林琅一动不动望着火化场上空的烟尘,一字一顿说,“别找死。”
“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,就你吧,哈哈!”
余唯忽然就乐了,“怎么,就因为我在朴在民自杀前去过看守所,就要怀疑我?你怎么不怀疑另外一个人?”
“他没有理由,但你有。”
林琅缓缓转过头,定睛盯视着余唯。
“第一,专案行动开始后,你由刘洲亲自指派参与指挥行动,老头子和白永征什么关系,不用我明说。第二,白永征喊徐楚去酒店的当晚,你为了救她,用秦阳报案一事作为情报交换,支开白永征。第三,工地大楼那夜你和师父起争执,耽误了射杀秦阳的最佳时机。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错误决断……”
林琅拳头一紧,从牙关里咬出几个字,“小江根本不会死。”
“好,分析得好!”
余唯“啪啪”拍起手掌,谑笑道,“每一条都毫无逻辑狗屁不通,但我敬佩你胡说八道的勇气。我只补充一点,工地那晚我确实和吴书达吵了架,但你该用你那六斤四两毛都没长齐的脑袋想一想,想保住秦阳的是谁,想杀人灭口的又是谁。”
他猛吸一口烟,续命一样。
“还有,收起你那份娘了吧唧的铁汉柔情,干这一行,就没有什么他妈的如果。杨小江死亡的事实改变不了,以命换命是来不得半点思考的。他不死,要么秦阳死,要么你死,要么徐楚和白心言死。别他妈以为杨小江一心想着牺牲,他那是不顾一切要逆转危局!就冲这一点,我不喜欢他,但我尊敬他。而你……”
余唯把烧到底的烟头狠狠扔进花丛,站起身。
“别让一个女人影响你的判断力,这是我唯一的忠告。”
他说完转身就走,头也不回。
这世上总会有猝不及防的再见,和毫不留情的散场。
林琅最后看了眼消散的青烟,又扭头看着余唯消失在地平线的背影。
这一刻,他很确信,他永久失去了两个战友。
徐楚提着新鞋回来时,殡仪馆的车和人已经都离场了。
林琅独坐在花坛边,凝望着天边的虚空,脸上是化不开的伤逝。
她总会在这时才想起,她爱的男孩,他性格的底色从不是藏蓝,而是很深很浓的,化不开的墨蓝。
一个包装精美的铜版纸手提袋摆到林琅眼前,上面还印着品牌logo。
“试试吧,看合不合脚。”
徐楚笑着坐在他身边,拆开鞋盒,嘴唇还在一动一动地自言自语,说着挑选颜色时纠结的心路历程。
林琅看了眼崭新的黑色牛津鞋,牛皮泛着细腻的光泽。
他穿好鞋,站起来试了试脚感,“挺好的。”
说完就去纸袋子里找小票,摸索一通,却什么也没找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