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伟找来的施工队在工地门口和林琅会和。
包工头老王戴黄色安全帽,盯着蓝色门头上的“建征集团”四个大字,皱起眉头。
“林大哥只说找我们配合警察调查,可没说是来调查白老板的工地啊!”
他身后十五个弟兄也蔫了气,有人扛着铁锹就要往回走,“那可查不得,查不得。”
李师庭拦住那人,“大哥,您别怕。白永征已经是强弩之末,在这云城耍不了几天威风了。”
“什么弩啊末的,你这小姑娘说话能不能别拐弯抹角?我就问你,我们今天替你们挖了白老板的工地,往后还怎么在这一行混?谁还会给我们好脸色看?”
老王也感到这事棘手起来,他蹲下身,两只手空落落地垂在膝前,一边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,一边是云城呼风唤雨的老大哥。
他良心的天平不断往两边添着砝码。
正在这时,一支烟递过来。他偏过头,看见一直没说话的年轻警察陪他一起蹲在马路边。
老王接过烟,别在耳后,很苦地说,“上次看到你还是你小的时候,就这么点儿,”
他的手在空中比划着,“没想到几年不见,长这么高。”
林琅拱手给老王点烟,说:“王叔,您是我爸的老朋友,这事我不瞒您,我们今晚进工地不为别的,目的就一个,村子的地底下很可能埋了具女尸,尸体的儿子现在正被关在警局,等着见他母亲的全尸。我们得尽全力给他挖出来。”
老王嘴唇一抖,烟灰簌簌落了一地。
“尸体?”
“准确来说,是尸块。”
林琅的声音不大不小,沉稳而严肃,将几个提腿要走的工人也吸引过来。
所有人静下来,听他继续说。
“我知道这很突然,对我而言也是场意外,但这样残忍的事情就是发生了。各位在云城的建筑工地四处打工,或许听说过一个质检员的名字,他叫李钢。两个多月前,李钢惨死在自己亲手建造的大楼底下。半个月后,他的妻子也蹊跷死亡,在附近垃圾场被发现的时候,只有两条大腿。又过不久,城建局一对科长夫妻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。而这四条人命全都和这里的主人——白永征白老板有关系。”
林琅站起来,指着“建征集团”的门头说,“我们一直在寻找那个女人的残尸,只有让她完完整整地回家,她的儿子,也是本案最大的知情人,才会协助警方破案,用证据把白永征送上法庭,送进监狱。我理解大家的担忧,没有人愿意为了所谓的正义丢掉自己一辈子的饭碗,但这一次……胜利的曙光真的就在眼前了。就在前几天,我的一位同事,我最好的朋友在解救人质的行动中牺牲了,作为一个警察,这是他的职责和使命,即便没有人知道他的故事,也没有人会记住他的名字,但他甘愿无悔。他用生命为我们铺出一条前行的路,而我们只差临门一脚,就可以完成他未竟的遗愿,所以我衷心恳请大家……”
林琅干咳起来,胸膛里拉起空空的风箱。
他一条腿打着颤弯在地上,一手垫在膝上,就有了单膝下跪的姿态:“只要挖出了尸体,历史会记得你们……”
一阵强烈的眩晕冲上脑门,林琅不由得双手撑地,咳得越来越凶。
他感到脑缝里渗出一股细细的疼痛,徐楚千叮咛万嘱咐的抗炎药,他终究还是忘了吃。
王哥和李师庭立刻去搀扶林琅。
一个年轻而衰弱的警察单膝跪在所有人面前。
尽管他也不愿这样轻而易举地丧失尊严。
但他确实没力气站起来了。
几个开挖掘机的驾驶员看不过意,互相对了个眼神,为首的一个人站出来说,“我们几个入伙。不就是村东头那片核桃林吗,开挖机挖上几个小时就能出结果。”
王哥把林琅扶到马路边的石墩上坐下,回头怒道,“想做的往前站一步,其他人我不勉强,要走就赶快走!”
人群沉默着,他再回头时,仍是十五个弟兄齐齐整整站在身后。
王哥看了眼林琅,他们和李师庭相视一笑。
他胳膊一挥,喊道,“那还等什么,开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