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负担,是愤怒。”林琅转过身,李师庭才看见他发青的眼皮下红了一圈,“救援怎么会来得那样慢?狙击手已经就位,为什么不把秦阳手上的枪打掉?师父和余唯到底在对讲机里吵什么?!”
林琅嗓音一大,走廊上几个路过的民警都朝他们侧目。
李师庭赶紧拉住他袖口往楼梯口走,“别闹了,去工地吧。”
林琅开着帕杰罗,先停在一家粮油超市门口,他下车买了一箱牛奶,一对白酒,又把车开进北岗新村附近的建材市场里。
李师庭正要开车门,林琅喊住她,“你就在车上,等我十分钟。”
他说完拎着牛奶和酒,走进马路对面一家五金店。
午后两三点的光景,市场上的店铺和趴活儿的司机都在这时没什么生意,懒洋洋地三两聚在一块聊天。
墨绿色牌匾的“小林五金店”门口,堆着五颜六色的塑料桶,拖把扫帚,还有几摞黄纸钱。林伟端一个小马扎,坐在卷帘门下晒太阳。那抹高大的身影走近时,他仰起头,逆着光,险些没认出眼前这个黑影就是自家儿子。
儿子瘦了,瘦到颧骨以下像被人拿刀削过两片肉。
眉毛和胡茬却浓了,有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感。
“最近不是年也不是节,怎么卖起纸钱了?”
林琅把牛奶和酒放进店铺,笑道,“看来最近生意不太好。”
林伟干瘪的嘴唇略向里收拢,欲言又止,他忍住脱口而出的一连串问题,也跟着林琅笑起来,“房地产垮了,五金生意肯定不好做。我就想搭着卖点纸钱,反正天天都有人死,总能卖出去一点儿。”
林琅的笑容僵了一秒,又很快恢复正常。他半蹲下来给林伟点了根烟,扯了个塑料板凳坐在父亲身边。
“爸,帮我个忙吧。”
林伟一怔,紧接着咧开被烟熏黄的一口牙,笑了。
“金口难开啊!说吧,想要爸做什么,刀山火海也给你拼了。”
“好端端的说什么刀山火海。”林琅苦笑着,“你能在市场上帮我凑一支施工队吗?会开挖掘机挖土推地就行,每个人一天两百,肯定比不上工地的价钱,但这属于协助警方调查……”
“嗐,爸明白。”林伟摆摆手,“那些跑工地的巴不得跟警察攀上关系,你都用不着给工钱,只说配合调查,就有人抢着来干活了。”
林伟又说,“最近北岗新村的工程开工了你知道吧?在里面干活的包工头跟我说了件怪事,村子东边有块核桃林,还没破土,但白老板很早就叫他用围挡把那儿围起来了,任何人都不允许过去,还听说啊,那一块的拆迁户赔得最多。”
林琅笑而不语,只是边听边准备起身。
“行,今天晚上之前找好了人您告诉我,没别的事我就……”
“别急着跑啊,跟爸在店里吃个晚饭再走。”
林伟又把林琅拽回小板凳,笑得鱼尾纹欢游,“等忙完这一阵,去见三个姑娘怎么样?爸给你物色好了,都是市场上熟人家的女儿,长得可漂亮,跟你般配。”
林琅长长的两条腿不耐烦地摆晃起来,他双手揣进口袋,一副随时拔腿就跑的动作,但脸上仍挂着笑。
“同时见三个?您想累死我吗。”
“挨个见,看你喜欢哪一个。”
“好,您先把照片给我看看。”
林伟没想到林琅会答应得这样爽快。
他乐呵起来,支起身去柜台后面拔掉充电中的手机,一个转眼的功夫,再出来时店铺门口的板凳就空了。
晚上十点,紫蓝色的夜幕垂下来,铺盖一片寂静的北岗新村。
这里的村民完成搬迁后,建征集团便浩浩荡荡地进场施工,一排排蓝色样板房立起来,此时家家户户亮着灯,工人们都下工休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