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胸口一热,感觉心头有什么东西正在猛烈发作。
林琅开锁回到家,一望既穿的房间灯光惨白,透着潮冷,与徐楚的屋子比起来,寒碜得过分了。
她的屋子里有宽敞的客厅,有欢闹的电视,有蜜黄的吊灯,那里才像一个温暖的家。或者说,是因为那里有她,才像个家。
两个人呆在一起,一起吃饭,一起睡觉,长久的厮磨和摸索,把两副完全不一样的身体如七巧板那样拼凑在一起。
现在硬生生缺了一半,他也变成残次品。
该吃阻断药了。
林琅进厨房烧了壶热水,照常摆弄了一下红色塑胶桶里的黑鱼。
它是这屋子里除他之外的唯一活物。
往常,林琅一拨水,大鱼的嘴巴都会半张半合,睁开宽宽的鱼眼,摆摆鱼尾。
但今天,在桶里苟延残喘一周后,黑鱼死了。它沉进发污的水底,肚皮和眼珠翻成了白色。
林琅一直蹲在桶边,嶙峋的膝盖骨硌得胸口发疼。他头一次感到强撑太久之后,身体的虚朽蔓延开来。
水壶在炉子上呜呜叫起来的时候,他也哭了。
他与她之间仅存的那点儿联结,也没有了。
说好了,等他伤一好,就杀鱼煨鱼汤的。
再去警局时,所有人都听说了打架的事。
认识的不认识的同事,都试着从林琅脸上辨认余唯出手的痕迹。他变成一幅漫画,黑色幽默那种。
想透气,林琅走出值班室,伏在走廊的阑干上,把头枕在胳膊弯里。
一双厚实大手拍拍他,他抬头,看见吴书达递来一支烟。
林琅咧开枯干的唇,想了想,他接过烟,放在鼻边轻嗅,并不急着点燃。
吴书达垂眼点烟,问,“分多久了?”
“几天而已。”
“谁提的?”
“我。”
吴书达欣慰地点点头,在林琅肩膀捏了一把。
“是该你提。干我们这一行的,确实对不住女人。别的不说,光是随叫随到这一条就要拆散多少情侣。人小姑娘想你了,正需要人陪的时候,一通电话过来,要出警,管你在做什么都得立刻归队。小江本来有天该去民政局领证的,后来不也被喊去出任务了嘛,就你们追货车那天。不过话说回来,你跟小江差不多同时谈的恋爱,他都要结婚了,你怎么还在闹分手?”
林琅仰天叹了口气,从一个疼痛的伤处涌出哀伤。
吴书达继续,“这说明什么?说明是遇到的人不对,没缘分。尽早断了,也不可惜。咱局里也有不少女孩子,你看师庭,打扮打扮不挺漂亮的……”
林琅打断他,“师父,让我再跟白心言一段时间吧。如果真出了什么事,我想保护她最后一次。”
“还喜欢她呀?”
林琅不说话。
吴书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,手扬起来就要揉他头发。
虽然两人这会处在同一海拔,但林琅的脑袋很少有人拍的着。他像计算好时间和距离,等那手伸过来,降落下,他会歪歪头,让它微妙地扑一个空。
只有徐楚的手,他不躲。
吴书达也不在意,又道,“要真出了事,我第一个担心的就是你。没见过这么喜欢冲锋陷阵的小屁孩,逞英雄很过瘾是吧?捉黄狗那次是,跟货车那次也是,让你他娘的等后援,你非要先冲,现在好了,一身伤,染没染病还难说,女朋友也吹了,上赶着因公殉职是吧?我没记你一个违抗命令都算好的。”
眼看着越聊越偏,林琅把话题拉回来。
“师父,余唯今天联系徐楚没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