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知微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。
醒来时,他首先看见御书房冷透的灯台。月光清寒,穿过窗棂,烛花化作满桌红泪,正似落花残红。
燕知微以手肘支撑坐榻,似乎想起身。
仅是这般动作,就让守在榻边的楚明瑱无声无息地睁开眼,与他四目相对。
“醒了?”楚明瑱声音中尤带几分倦意。
御书房的坐榻是帝王午时不回寝殿,坐卧休憩的地方,勉强只容一名成年男子伸展躯体,两个人就有些挤了。
楚明瑱为了让他睡的好些,竟是把坐榻让给了他。
一国天子,无上尊贵,却是被逼到角落里,斜倚着软枕,将就着小憩片刻。没睡多久,又被他吵醒了。
燕知微脑子有些迟钝,下意识软声唤他:“啊,陛下……”
他看见楚明瑱垂眸瞧他,眼下竟有些青黑。君王本就轮廓深邃,此时疲倦冷寂,阴郁更重,教人不辨喜怒。
燕知微重启的大脑登时疯狂报警。
燕知微慌忙直起身,“臣怠慢!哪有臣占着坐榻,教陛下守夜的道理。”
他手足无措,似乎想捋平身上凌乱的紫衣,站起身来让位。他却发觉双肩披拂长发,竟是楚明瑱为了让他睡的好些,亲自替他解冠,再把他的躯体平放于榻,才有一枕酣梦。
君王的温柔体贴,看似平淡,实则是炽烈圣宠。
燕知微心里百味杂陈,本能地扯住楚明瑱的衣袖,“……方才,臣睡着了?什么时候的事情?”
楚明瑱低头,看他扯袖子的依赖动作,无端满意几分,才淡淡笑道:“知微在御书房里看账,不知不觉就睡着了。”
“朕本想让宫人送你回紫宸殿歇着,见知微睡得香甜,恐宫人脚程不够稳,路上多有颠簸,吵醒了你。所以思来想去,就把你抱到御书房供朕午睡的坐榻上,略作休息。”
“至于朕,往日行军时没少将就。”他阖眼,“不碍事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燕知微望着他,欲言又止。
他的幻梦里,当年燕王殿下的白月光般温柔照影还未消逝,面前就是七年后的景明帝沉寂中的暗潮涌流,他一时失了神。
“这般神情,是梦见什么了吗?”楚明瑱蹙眉,手在他面前晃动,语气似乎有些恼意,“回神。”
燕知微眼神飘忽,半晌没动。
“燕知微,在你面前的是朕!”楚明瑱受不了这种好似透过他在看什么人的眼神,没压抑住脾气,冷声道,“和朕说话,你还走神?”
“刚才,臣梦见……”燕知微弯起眼眸,仰起脸,眼角那一滴泪痣更引人亲吻抚摸。
“梦见知微的初恋了。”他语气欢欣。
燕知微见楚明瑱僵住,又笑着补了一句:“他当真是白月光般的人物。”
“初恋?白月光?”楚明瑱抿着唇,脸色铁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