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司接过卡片,黑卡黑字体,看得不是很清楚,只有一串编码。“这是?”付校长在她耳边低语几句,随后沉重地拍拍她的肩膀。“你不是一个人,这里,或许能让你有点归属感。”归属感三字让乔司怔愣许久,她抚上自己的心口,意外的,摸出些酸涩的欣喜。鹿城说自己的疤都是勋章,可总有一些不是。宽敞的屋子,灯光昏暗,硬是将空间拉成逼仄,前后墙壁挂着警徽,不知涂了什么,在暗色中也能发光。台下隐在黑暗中人群,都戴着面具,沉闷呆滞。蒲葵按例戴上面具,一如既往地走上讲台。“今天,来了一位新战友,以后也会和我们一起努力——”吱——戴着黑面具的高大女人打开会议室的大门。只一眼,蒲葵就认出她是谁了,心坠入寒渊。她想过无数种和乔司重逢的场面,颁奖典礼上、医院、家里……唯独不是在这里。面具下瓮声瓮气的声音停了,台下呆滞的人们渐渐有了反应,转过身去。白衬衫?少见的颜色让他们起了兴趣,茫然的眼神渐渐聚焦。他们拧着脖子追随白衬衫的脚步,直到她走上讲台。似乎这里比恢宏大礼堂更让乔司自在。“大家好。”台下齐声,“你好。”“我的代号是玫红。”台下齐声,“你好,玫红。”“在一次意外中染毒,已有五年之久。”台下终于有了生气,互相窃窃私语。蒲葵隐在台侧,那只瞎了的无神的眼睛落下泪水,心如刀割。染毒越久,戒断越困难。五年,已不是一个小数字了。台上的女人发出轻笑。“以前读书时我就是老师口中的反面案例,看来现在还是。有比五年更久的吗?”“我一年两个月零四天。”“五百四十二天。”“七十七天。”“……”女人很是乐观,却又有几分怅然。“看来各位要比我先交卷了。”“我会陪你,陪班里的最后一名,直到她交卷。”玫红看向黑暗的角落,笑得想哭,她又如何认不出那个人呢。会议结束,各自散去,没有任何人一起结伴离开。他们是黑暗里的战友,摘下面具,便互不相识。国安局再往北不远,就是烈士陵园。乔司请司机再带她一段路。顾清礼牺牲,遗体损毁严重,墓里放的是生前的衣物,傅学音架机失踪,葬得也是衣冠。也许她们姐妹四个就是有缘分,不仅活着的两个经历相似,死去的两个也相似。乔司坐在两座墓中间。“抱歉,这么晚才来看你们,也没带什么东西。”“指望你,她们得在下面饿死。”一条折叠帆布小椅子摊在乔司面前。“起来,地上凉。”蒲葵拎了一大塑料袋零食,在两人墓前铺开,旺仔牛奶、小辣条、巧克力小饼干什么的,随后她摊开另一条小椅子,在乔司身旁坐下。乔司笑她,“你偷了你女儿的零食吗?”蒲葵笑不出来。“真讨厌在那里看见你。”“我听说,黑社创始人召集被迫染毒的警察,集体戒毒,成功率奇高,第一个戒毒成功。读书的时候,你什么都要争第一,三十多了,还是这么有劲头。”“师姐想要孩子,我的毒会遗传给下一代,没得选的。”蒲葵并不为自己心疼,却为乔司难过。她一辈子受限,考警校当警察做卧底,全是因为没得选,可乔司不同,她本可以有光明的未来,却如自己一般,阴暗痛苦的活着。乔司恍然,幸好自己早先取了卵,不然她和鹿城恐怕不会再有孩子了。她转头,瞧见蒲葵左眼狰狞的疤,和那只无神的眼,骤然心惊。“你…”“瞎了一只,另一只还能用。”乔司微张开嘴,嗫嚅半天,说不出一句整话来。毁容瞎眼对工作有一定影响,蒲葵的生长环境导致她想要的就是有一份体面的工作,不再受人轻视。现在,连最基本的需求都无法满足了吗?蒲葵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。“我一个瞎子,老婆是海关老大,女儿健康可爱,有什么不体面的。”蒲葵满脸骄傲,暼了乔司一眼,“你这个瘸子不也是?”乔司抿唇,“颜渊知道吗?”蒲葵摇头,“我每个月都和她说开会。”“这么拙劣的谎也信吗。”蒲葵捡起被风吹落的红星杨树枝,掰成五段,立在清礼墓前。“回去吧,你自己来的?”“校长的司机,这会儿应该赶回去接人了,你送我一程吧。”乔司学着蒲葵的模样,也在学音前放了五段。蒲葵收起小椅子,撑起乔司的肩。“对了,你还记得读书的时候,你的脸盆放在第几格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