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城秀眉紧蹙,很是头疼。她回国不久,虽做出些成绩,但根基不稳,孕期避免忧心事太多,是爷爷勉强稳住他们,可他毕竟年纪大了。鹿家出了一个鹿侃,又看不上身为女性的鹿城,更换总裁的声音就没断过,哪怕拿下瓦低的重建项目,依旧无法让他们改观。咕噜咕噜——鹿城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肚子上一个个凸起,今天的小懒虫很兴奋,她目光柔和,紧绷的神经缓解了许多。“瓦低重建蕴含着数千亿美元的基建项目潜力,鹿氏好不容易才抢到的机会,没有一个稳定的边境,如何发展?”会议室鸦雀无声鹿城暗自叹息,终究还是钱管用。“鹿氏前几年一直亏损,各位伯伯的腰包却还是鼓的,如果抓不住这次机会,鹿氏也没有能力再供养各位了。”……之后的会议很顺利,他们没再咄咄逼人,可也没给鹿城多少尊重,虚弱的孕妇总是最好欺负的。鹿城卸了力,靠在座椅上,轻抚闹腾的胎儿,额际的汗水打湿青丝,狼狈地挪动身子,无济于事。“他们就这么扔下你不管了?!”蒲葵冷声不忿,抽了几张纸替她擦汗,又倒了杯温水递给她。“要是乔司在这,那帮人多少要吃一拳头!”鹿城唇色泛白,高压状态下口渴得很,却连拿水的力气都没有了。“都是我父亲那一辈的老人了,他们给鹿氏做过贡献,我不在的这几年也靠他们撑着,鹿侃的事,他们心里有怨气,我能理解。”蒲葵直接喂她。“这些事本该乔司来做。”温水润喉,鹿城好受了许多。“别告诉她。”蒲葵看着那双深邃的褐色眼眸,是美的,带着习习的请求。“好,我不告诉她。”骗人的,她就是要告诉乔司。要她知道自己的妻子受了多少委屈、吃了多少苦才争取到的资源!要她知道她那所谓的大义究竟牺牲了多少东西!许是年少时争吵惯了,三十大几的人,她还是想和乔司吵。她想,自己抓住了一个好把柄,一个可以让乔司一辈子哑口无言的把柄。“谢谢。”鹿城艰难扯出一抹笑,“回去吧,有点累了。”蒲葵扶起她,暼见座椅上一滩液体,愕然道,“你肚子疼吗?”“疼好久了……”鹿城再没有力气,倒在蒲葵怀中。——孩子腹围有点大,顺产困难,建议剖腹产“嘤——”骤起的婴啼击中守在产房外的蒲葵,她怔愣许久,心情复杂,难过压过了喜悦,她无法想象要是自己在此刻没守在师姐身边,该有多痛苦。乔司是知道预产期的。婴啼很短,眨眼就没了。鹿城没有吃太多苦,一个小时不到就从产房出来了,所有人都围了过去。蒲葵挤不进去,病床转运车的扶手满是紧握的手掌,有长满老年斑拄拐杖的老人、有手掌小得还握不住扶手的孩童、还有推着转运车坚实可靠的大人……鹿家人少得可怜,乔家却人丁旺盛,乔司的爷奶父母兄嫂侄子个个人高马大,堵得医生一直赶人。就连她的妻子,也挤在里面。就算被赶,也没人离开,可怜刚出生的鹿宁靖无人问津。“来,称称看有多重。”“八斤二两,55公分,是个小胖子。”蒲葵咋舌,萨萨足月出生才六斤,宁靖来得着急了一些,还能有八斤,看来乔司的基因参与度很高。原本安安静静的鹿宁靖忽然爆发了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胖短的手抓住体重秤不放,怎么都抱不起来,似乎想重称。蒲葵看笑了,拿出手机拍她。“不能说你是小胖子是不是?那让护士阿姨再称一称。”护士小姐也被她逗笑,裹着她重新称一次。体重秤的数字亮了两下,咔得灭了。护士大笑,“哎呀,你胖得把称都压坏了!”“哈哈哈哈哈!”废了好大力气,终于把哭累了的孩子安顿好。鹿宁靖蜷缩在大大的婴儿床里,手腕绑着白带子,小手握拳绷在嘴边,双眼黏糊闭着,小嘴微张,轻轻颤动。蒲葵从木床缝隙伸进去,摩挲那尖尖的、熟悉的耳朵。“宁靖,欢迎你来到这个糟糕的世界。”“姆妈,让我看看!”蒲葵抱起女儿,俯在婴儿床上方。“萨萨,这是妹妹。”她看着女儿炯炯的眼神,补了一句,“亲妹妹。”鹿宁靖乖乖睡着,全然不知床前的冷清,更不知,她的一位亲生母亲居然在千里之外的南方。萨维警觉,指着远处山顶的异色,“纳特,你看那!”乔司放眼望去,云雾缭绕的山峰连绵起伏,瓦低的天空很低,山峰直捅天际,若有若无闪着红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