赫宁头一次见她无言以对,默默垂头,半晌,听见一声轻笑。“我有女儿了。”赫宁错愕。“什么?”乔司斟酌措辞。“你应该能感受到,我不是瓦低人,我的妻子怀孕了,我得去陪她。”“可…可是这里没人能够替代你,一旦你离开了,难民肯定会乱的!”与赫宁而言,眼前的女人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明,挽救水深火热的瓦低人,难道,她要放弃这里了吗?乔司纠正她。“现在已经不能称他们为难民了,内战已停,他们能自力更生,不偷不抢,应该叫他们老百姓。”赫宁很是激动,手里的银针乱晃。“那是因为你在!你在他们才不敢动!”乔司本就存了试探的心,这会儿赫宁的反应却印证了鹿城的猜测。她恐怕不能以活着的理由离开边境。乔司柔下眉眼,安抚她。“你知道的,怀孕很辛苦,我应该在她身边…无论如何,我都得回去,等孩子出生,我就会回来。边境是我此生的使命!”赫宁怔在原地,蹲在斑驳旧伤的腿前,如往常那般仰视她。“那你朝南方卧佛发誓!”从不信神明的乔司甚至忍不住笑。“好,我发誓。”赫宁神情缓了许多,不再想那个可怕的念头,转身在医药箱里调配药物。“怎么把那些炮车开进来了?”“不需要再用炮车威慑了,乱世才需要重刑。撤了那些炮车,会不会看起来舒服些?”乔司有心缓和气氛。赫宁叮叮当当地摆弄药瓶,递给乔司一杯绿稠稠的液体。“那悬崖上的桥呢?也会撤掉守卫自由通行吗?”乔司一饮而尽,差点噎住,这液体比干馒头还噎。“咳咳…暂时不会,孩子们在草原上读书,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。过了年底,把萨维也送去吧,天天满基地跑也不成样子。咳咳…水…今天的怎么这么噎!”赫宁忙倒水给她,见她全部喝完才一一拔去满腿的银针。“针灸终究只能缓解,以后你还是少干点活,多养养才行。”乔司活动了一下酸胀发麻的腿,偏头看向萨维,已经睡着了。“我知道了,留她在这睡吧,你也早点回去休息。”赫宁应了,收拾好药箱离开,走到门口时,她背对着乔司。“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纳特吗?”瓦低方言一溜溜的,叫什么的都有,也许又是什么大将军之类的。乔司莫名,放平萨维的身子,笑道,“一个称呼而已,早点休息吧。”赫宁攥进药箱,绷着身体离开了。……“怎么才来?我等很久了!”月光皎皎,却也无法照亮黑暗中的污垢。赫宁没有说话,只能冷眼看着。男人收起急躁的嘴角,挤出一抹笑。“那口前面的炮车都撤了?是坏了吗?风吹雨淋这么久,又不做保养,坏了也很正常。”赫宁面无表情。“你想要什么?”男人自顾自的。“我猜那些炮车原本就没用对吗?拿几辆模型车吓唬吓唬什么都不懂的难民,那个女人倒是有些本事,不过,哼,也就这点本事了。”赫宁反感他的言论,没好气道,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。”“不是我有什么事,有事的是你,那个女人满嘴谎言,迟早都会离开边境的,到时候你怎么办?我们的女儿怎么办?那些难民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狼!我们在刻倾邦不是见识过吗?你忘了我差点被炸死,忘了你自己差点被侮辱?!”“我没忘!她说了等她妻子生产完,她就会回来!”“愚蠢!她一个女人怎么让另一个人女人怀孕?这么荒唐的借口,她连骗都懒得骗你,你在她面前不过是一条狗,呼之即来,用之即弃!”赫宁哑口无言,她见过那个高贵典雅的女人,与战乱的瓦低格格不入,仿佛也是天上来的,与纳特极相配,相配到她觉得女性生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。可被对方揭开那一层朦胧美好的幻想,纳特所言竟然句句谎言。赫宁不可置信地摇头,头疼得要裂开。男人趁机蛊惑。“只有我才是真正对你好的,我们有儿子女儿,你忘了吞威了吗?我们儿子已经十七岁了,他每晚做梦都在喊阿姆,阿姆你怎么还不回家。”赫宁面目狰狞起来。“既然那女人要离开,要抛弃你,不如回到我身边?让我们掌控瓦低边境,让我们的儿子成为瓦低的纳特,再没有人敢欺负你!侮辱你!来来,回来吧~”男人在河对岸招手,上半身隐在黑暗中,露出一只缺了两根手指的手掌。“回来吧~我们都经历了这么多苦难,很快就熬过去了,我去拜过南方卧佛,佛说吞威是纳特转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