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都说清楚了,你还在怀疑什么?”沈潋滟发誓这样说话,不是故意挑事。她最讨厌林素汐的地方,不是犹豫不决、举棋不定,而是她对什么事都会持怀疑态度,即便真相摆到了她面前。林素汐捡起桌上的笔,反复按动着笔帽,吵闹的声音惹得心烦意乱的沈潋滟没忍住,抬手打掉了那支笔。笔在桌面上滚动一圈,掉在地上,林素汐瞥了眼,弯腰捡起,轻放到沈潋滟面前,“你了解我,阿艳,我从来不相信疑点频出的意外。”死的三个人毫不相干,她都不至于这么怀疑,偏偏都是跟颜芝不对付的人,偏偏颜芝身上的伤又表明那三个人曾经的过错,偏偏活下来的……只有颜芝。“阿艳,”林素汐抓住她的手,“实话告诉你,短时间内死了三个学生,京北和京南两边的警局决定合作解决此事,我也加入了这次的专案组里。”“我想知道,颜芝住在阿姨家那晚,跟你——说了什么吗?”说了什么……她真的了解她吗?沈潋滟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对视着,来往间不甘示弱,林素汐要真的了解她,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。她们十几年的交情,仅仅是碰上这种事,就立刻开始相互猜忌。林素汐和她,真的是好友之上的关系吗?“呵,”沈潋滟哂笑,索性顺了她的意思,“还能聊什么……小女生的谈话总是离不开感情生活。”“颜芝讲她男朋友的时候,看见了仲景给我发的消息,就八卦了一段时间。”“聊完我们就各自回房睡觉了。”“她不是你,不会跟我手牵手睡在一张床上,谈话止步于门关上之前。”林素汐细细听着,在“仲景”这个名字出来那刻,仍是没有耐住不对劲的情绪,眉头微动:“只是这样吗?”“林素汐,”她叫了她的全名,“除了我的学生,你又要开始怀疑我吗?”画面一下回到十四年前。潮水退去过后,木质的吊桥无一处不湿润,踩上去,即便抓住了绳索,也是担惊受怕地走着每一步。林素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,双手抓住沈潋滟的肩膀逼问她:“你肯定见过严棕吧?”“你那天出去过,一定看见过他……”“告诉我吧,阿艳……求求你告诉我……严棕到底是怎么死的……”她说得崩溃,近欲屈膝跪在随时可能破损的木板上。而即使她的额头抵制了沈潋滟脆弱的小腹上,得到的也是一句:“素汐,严棕是失足跌进河里的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对视之下,林素汐放在桌上的手猝然抽搐了下,她倒吸一口气,诚恳地道歉:“阿艳,对不起。”沈潋滟冷静地注视她,哪怕林素汐已经躲开了她的眼睛,“没关系,我哪次没有原谅你?”今天不是个好时候,无论是天气还是人事,一切都不凑巧。跟林素汐之间的交谈,就像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仗,沈潋滟开始对即将到来的事提不起该有的精神。张艺琪那边应付不了校长,假期跟颜芝接触最多的,只有沈潋滟,她必须亲自出面。校长办公室所在的a座距离素雅女生院只有几十米,闹出了坠楼的事,大部分学生本能地想要避开案发地点。能偏头恰好越过一楼窗户,看见贯穿吴承瑛胸膛的那棵银杏树的走廊上,几乎没有学生路过。还未真正入冬,走廊一侧皆是参差不齐的树荫。沈潋滟踱步走上台阶,高跟鞋落下很慢,她斟酌情况的时候,总会不自觉的放慢脚步,鞋跟有节奏地轻响。接着在两道树荫之间的光亮处停下。“颜芝。”“沈老师。”黑影下,颜芝眼下的红肿,不如方才在警局里那般明显,她现下很是冷静:“你要去校长办公室吗?”“嗯……我想,”沈潋滟低下头,却转了话头,“我大概知道为什么‘死的不是皮娅’了。”怀疑皮娅出轨的丈夫,毫不犹豫的将妻子带到了位于马雷马的城堡里,以为会被城堡毒气毒死的妻子却一直好好活着,耐不住的丈夫,最终把皮娅从窗口上扔了下去。这是最初的故事。而在乔西亚·瑞希·列昂纳多的画里,是另一种结局。站在被朝阳照射的城堡上,自由舞蹈的皮娅,享受着清晨的芬芳,芬芳之下的花朵,火红鲜艳。橘色,血红。乔西亚用细节告诉看画的人,死的不是皮娅。颜芝抱书的双手蓦地一松,垂下一只,晃荡后紧贴裤缝边,“……沈老师。”“颜芝,只要你能做到无人知晓,那么我也在这其中。”沈潋滟丢下这句话,越过她,继续朝校长办公室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