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薄缘贴着洛阳坐,听?那灰衣老僧说起塞外的所见所闻,一双水灵眸子充满好奇。正听?的入神,李得苦便回来?了,中年道士见状起身说要去?帮忙,二人忙活了一小会儿端了茶水上桌,还没来?得及喝上一口,又有客来?访。一袭风流儒衫不约而?至,踏着春风绿意缓缓走?来?。几人相互见礼,中年道士让出自己的板凳,又奉上茶水,俨然一副东道主摸样。李长安看了看远道归来?的中年儒士,不动声色按下心中忧虑,打趣道:“几位儒释道三教拔尖人物既然都来?了,则不如撞日,干脆就?在本王这吵一架,还省去?了明日客套流程。”中年道士当即面露苦色,与小和尚异口同声。“贫道不会吵架啊。”“小僧不会吵架。”李长安顿时气笑:“那你们?一天到?晚争辩个什么,争谁家媳妇儿漂亮?”小和尚愣了一下,低声念佛号。中年道士见状不对,一拍脑门故作?惊慌,说是山上还有诸多繁琐事务,转身就?没了人影。溜之大?吉的中年道士摆明了不想参合庙堂是非,李长安也懒得计较随他去。老神在在的灰衣老僧接过话头道:“千年以降,儒释道三教之争便从来?都没有一个结果?,说难听点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,争的也无非就是一个善字。独善其身是善,兼济天下是善,和光同尘是善,天下大?同是善,小到一念之差,大?到雄韬伟略,皆是善,只是这争就好比庄稼人种地,读书人读书,修道之人修道,若哪一日不争了,便失了本心?。”李长安听罢,眯眼沉思了半晌,看了看光喝茶不出声的中年儒士,恍然道:“懂了,说白了,隔三差五不吵一架,就浑身不舒坦。”灰衣老僧犹如一口老血如鲠在喉,旁边小和尚不忍心?去看,双手合十默然垂头。楚寒山与洛阳不愧为一朝君臣,极为默契的各自?别过?了脸,嘴角笑意若有似无。李薄缘仗着年纪小,大?大?方方捂嘴偷笑。刚收拾完茶炉走到屋檐下的李得苦瞧见这幅怪异场面,以为自?己来?的不是时候,默默退到了屋檐另一边。灰衣老僧到底是出世之人,定力之深非比寻常,兀自?默念了两声佛号,便面复如初,但看那摸样,半点不愿再与李长安起口舌之争。论?道论?道,终归比得还是谁更有道理,跟这位从来?不讲道理的西北藩王简直就是对?牛弹琴,自?讨无趣。先?前灰衣老僧提及西域之行,一来?为避世,二来?算是师徒二人重游一回泷见大?师的平生之路,虽说释门中人能否成佛最终靠慧根悟性,与习武之人生来?是否天赋异禀大?相径庭,但在顿悟之路上又与读书人的“读万卷不如行路万里”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就好比,天下诸子百家各持己见,路途多分?歧,终归仍是大?江大?河汇于汪洋,殊途同归罢了。李长安于此?,素来?没什么悟性,她觉着什么万般皆空,什么道法?自?然,都比不得愿得一人心?来?的实在。来?此?人间一趟,不为己不为人,为什么狗屁天道,简直不可理喻。于是双方都极为默契的只谈当?下局势不提讲经说法?,无疑正中李长安下怀,还省去了拐弯抹角的套话。李长安单刀直入道:“大?师可曾见过?菩提山那位琉璃菩萨?”灰衣老僧诚然道:“自?当?拜会,不过?仅一面之缘。”他皱了皱眉头,“可惜那位女法?王心?有郁结,贫僧说句不地道的话,入我佛门却欲念不灭,岂非自?寻烦恼?不过?设身处地,叫贫僧舍弃那二十万僧人也不定做的到,如此?一想,便也无可厚非,终归身在俗世,由人不由己。”李长安似笑非笑道:“这位女菩萨由不由己我不知道,不过?要想独善其身怕是不可能的,西域挨着我北雍的困龙关,她若敢心?向北契我就有的是法?子让她后悔出家当?和尚。”小和尚听了直皱眉头,摸了摸自?己的光头道:“李施主?,打打杀杀,不好。”李长安抬了抬眼皮,冲小和尚笑道:“那劳烦小师傅替本王去跟那位女菩萨说说,让她把二十万僧兵都带到我北雍来?,本王不仅以礼相待,把她当?真菩萨供起来?都不成问?题。”哪知,小和尚一本正经道:“小僧只会说佛法?。”李长安瘪了瘪嘴,有些无可奈何。灰衣老僧很是欣慰,有个能替自?己找回脸面的徒弟可不多,能让这位王爷哑口无言的就更不多了。一旁楚寒山若有所思,而后问?道:“西域虽有二十万僧兵,但其中有多少可为那女法?王所用,又有多少可为北雍所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