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默然瞧着,宁婉霜的眼中,似是已经流不出泪了。而她扬手擦拭脸颊泪渍的动作,也再不是掌心向上拂去,唯是囫囵一抹,也便罢了。她的骄傲没了,又或许,它们一早就已经被这吃人的后宫给当做一品佳肴,和酒吞下了腹。殿内沉寂半晌,忽听宁婉霜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冷冷地说:“我要他死。”昭华的心蓦然一沉,忙低声劝道:“姐姐就是再恨,也不好直接对他动手。皇帝无端暴毙,君死有疑,前朝的那些军机要臣,就可以将手爪子伸到后宫来,请满京经验最老道的仵作来为皇帝验尸。那些仵作跟尸体打交道的时间比跟人打交道还多,即便层层掩盖,他们也能扒出皇帝的真实死因。所以姐姐一旦对他动手,便意味着姐姐也必不能独活。”昭华知道,如今的宁婉霜已心如死灰,人在万念俱灰之际,总会生出轻生的念头,以此为是解脱。故而昭华要劝她活下去,便只能‘另辟蹊径’,话锋一转道:“为了他,为了那么一个肮脏不堪的畜生,姐姐值当赔上你的性命,去给他陪葬吗?”她牵起宁婉霜的手,用力攥紧,“我知姐姐伤心,也明白姐姐对那个男人的失望远甚于我。可姐姐若是信我,便莫要急于一时。我已有了万全的法子,如今只差最后一步,便可成事。姐姐且先忍一忍,我与姐姐保证,皇帝欠姐姐的,欠我的,欠所有后宫女眷的债,我定会向他讨回来,让他加倍偿还,以死谢罪!”说话间,门外传来小福子的通报声,“皇后娘娘,颖妃和如嫔来了。”“知道了,带她们去正殿候着。”闻言,宁婉霜也不多停留,旋即起身说:“你与我说的话,我都明白了。我还要回去陪锦悦,便先走了。”她起身踱步而出,原本一只脚都已经跨出了门槛,却忽而驻足,又疾步折返回殿内,立在若馨榻前微微躬身,十分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脸颊,心疼地说:“如果萧景珩真的用了那法子,日后没了锦悦,他只会对若馨变本加厉。”说着抬眸看向昭华,字句沉声道:“若馨也是我的孩子,咱们必得好好护着她。”昭华含泪颔首,“姐姐是若馨的母妃,姐姐还有若馨,还有我。在这世上,姐姐并非是孤身无依之人。”宁婉霜苦笑着点了点头,再未言语,只身去了。半章彩蛋送走了宁婉霜后,昭华折返回正殿,去见了颖妃和如嫔。她二人一见到昭华,就相继道:“为着锦悦公主的丧事,皇后娘娘多有费神,瞧着憔悴了许多。”“是啊,这段日子以来,皇后娘娘又要携太子上朝,又要看顾后宫事,实在是受累了。”面对这些关心说辞,昭华只是淡淡一笑,旋而冲着堂下空座挑眉道:“坐吧。”彼此落座后,昭华才开门见山地打趣道:“颖妃和如嫔这个时候来找本宫,想来不单单是要来问候本宫凤体安康的吧?”闻此话,颖妃目光环视,一一扫过殿内伺候的宫人。昭华会意,旋即吩咐云杉道:“带着人下去伺候。”只等云杉将宫人尽数撤走,殿门被沉沉合上之际,才听颖妃低声说:“回皇后娘娘话,臣妾的父亲密信回话,愿追随皇后娘娘,放手一搏!”如嫔也啐道:“这不是人的日子,我是一日也过不下去了!”她粗横地拆解了发髻,由着青丝如瀑落下,“那圪泡皇帝喜欢让人人都将头发绑成个沙袋一样,难看又做作!他既那么喜欢,不如把这‘沙袋’绑在他头上才好!我们蒙古女子,从来没有这么多狗屁规矩!皇后娘娘,蒙古惧怕成为下一个胡部,阿爸也说,若皇后娘娘开出的条件不会反口,蒙古也愿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!”自承煜监国的第一日,整个后宫便都明白了,这天下之主的位置,日后早晚是要落在承煜身上的。故而昭华也趁此际,暗暗游说颖妃与如嫔,藉着她们母家的危势,与她们对萧景珩的恨意,要她们密信于母家,劝说胡部与蒙古归顺于启朝的下一任皇帝。择明君,便可保家国不被侵犯,若不然,由着萧景珩继续把持朝政,这天下各国各部,早晚都会全部在他的强攻硬坑之下,成启朝的国土。如今得胡部与蒙古这样的回话,也可说是在昭华的意料之中。如此一来,加上瑞王临死前给予萧景琰的那两万名儋州死土,还有天玑办各方的势力,昭华便已经有了可以短暂和萧景珩分庭抗礼的实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