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馨今日有些头晕,可也是因着血亏的缘故?”张院判颔首道:“正是。三公主是早产所生,身子骨本来就要弱一些。且平日又爱挑食,一时营养不周全,造成血亏之症也属平常。并无大碍,只消好生进补着便是。”昭华默了默,很快想及一事,又低声问:“若馨说她每每在朝阳宫的午睡的时候,都能闻见一股特殊的香气。说那味道闻了踏实,轻易就能入睡”张院判道:“微臣诊脉时的确发现三公主有用过安神香的迹象,不过那安神香皇上宫中常年都点着,与月麟香混在一起使用。安神香有着安神静气的功效,成年人闻着可平复心绪,稚子闻着,便有助眠的作用。且此物温和,即便日日使用,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不良的影响。”听至此,昭华才算是全然安了心。又觉如今的她已经被萧景珩吓得草木皆兵。毕竟她是亲眼瞧见过萧景珩是如何虎毒食子的,他是个疯子,谁知道他藏在人皮底下的那颗兽心,哪日发作了又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?昭华正与张院判说话间,见小福子躬身而入,面上凝了一脸的肃色。她立在昭华身侧,周全礼数后沉声道:“娘娘,宫外传来了消息。宁夫人已是弥留了。”京都,宁宅。方才宁夫人又咯血了。自宁婉霜回到家中后,她就一直陪伴在宁夫人身边,这会儿宁夫人睡下了,流玥瞧着宁婉霜满面倦容,忍心不下,才低声劝她,“娘娘,您这都熬了五日了,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。这会儿老夫人歇着,您也回房睡上一刻吧?”宁婉霜疲倦地颔首,动作极轻地退出了房门。夜不算深,耳边甚至还能听见街道上熙攘的人潮声,而眼下宁家的庭院,却是满眼落尽,唯余凄凉。昔日门庭若市的宁家,如今连伺候的仆人都只余下了三四个。宁婉霜踏着野蛮生长的杂草,缓缓向自已房中走去,面前落在梧桐枝丫上的乌鸦,此刻正扑棱着翅膀落到地上,啄食着家丁倾倒泔水时淌出来的一些碎肉末,夜幕之下,它们的身影被衬得像极了团黑的幽灵。宁婉霜立在一旁,痴痴瞧着。流玥不解道:“娘娘瞧这些脏东西做什么?乌祟祟的最是晦气!”说着用力踏着步子,惊得乌鸦展翅,四散而逃。宁婉霜瞧着它们小小的身子,却是轻而易举的就能飞出庭院围墙,落到不知名的高处去,唇角不觉扬起了一抹苦笑来。“咳咳咳咳咳!”身后,从宁夫人房中传来的猛烈咳嗽声,打断了宁婉霜飘忽的思绪。她慌了神,大步折返回去,许是因为推门的力道过猛,卷起的短而劲的风将房中仅燃着的三盏烛火,熄了两盏。唯余一盏残烛,独立积满油灰的烛台上,狼狈摇曳着。宁婉霜快步朝着床榻走去,借由开合的菱窗缝隙洒进的一缕银亮月光,她瞧见了捂着嘴正在剧烈咳嗽的母亲,有血从她的指缝间溢了出来。宁婉霜拿起素白的帕子,不断替母亲擦拭着咯出的鲜血,血渍染红了手中的帕子,也染红了她的眼眶。“流玥!快去将郎中请回来!去将京都最好的郎中全都给本宫请来!”“不劳动了。”宁夫人的咳声缓了些,她虚弱地拦下了流玥,又将沾满血渍的手在被衾上蹭了蹭,才干干净净地拉起了宁婉霜的手,平静地笑道:“婉儿,娘想安安静静的,跟你说会儿话。”孤女婉霜2见母亲挣扎着要起身,宁婉霜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起来,背靠床头而坐,又取了个厚实的软垫垫在她后腰处,让她能尽量舒服些。听宁夫人又咳嗽了几嗓子后,笑着说:“最近这段日子啊,娘常常会想起你爹和你兄长,恍恍惚惚的,总觉得他们还在。”她吃力地抬起手,指着正厅的方向,宁婉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唯见一张木色有些浮了的黄梨木膳桌,那是从前他们一家人用膳的地方,昔日欢声笑语,而今只落下了桌案之上,薄薄的一层浮灰。“从前咱们一家人,吃饭的时候最是热闹。饮酒作乐,听你父亲吹牛皮,他说他一个人就可以单挑五十敌军。别看你那时候还小,却已经懂了讥讽人了。”宁夫人说着,刮了刮宁婉霜的脸蛋,“你就像这样刮着自已的脸蛋,说你爹吹牛皮,羞羞羞。哈哈~真好啊,如果修齐还在的话,如今早该娶妻生子了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