绵不再问了,他含着泪凝视着苍,许久,没有读出别的东西,除了苍的恳求。终于,他机械地点了好几下头,然后一步,又一步地往后退,退出屋子时,一个转身离开了。峦与苍目光短促地碰了一下,想说什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,也没有时间。他只靠眼神递出些安慰,便匆匆追着绵下了楼。关门声响后,别墅里再没有多余的动静,苍顺着床边一点点下滑,滑到了地上,搭配着一屋子空着的啤酒罐,好像烂醉如泥的那个人是他。一个专注于做实验的疯子,承认实验完败,喝多少酒都是应该的,醉死都是应该的。苍也说不清自己“醉”了多久,忽然间,感觉左肩一沉,有个人坐在他旁边,靠了过来。“你啊,什么时候才能学会,不把所有的事都一个人扛。”哲的责备很是温和,透着些许心疼。他伸出一只手与苍十指相扣,语气更加暖心,“绵不会怪你的。”苍仰起头,唇角苦涩,他的心结从来不是谁不放过他,而是他放不过自己。哲说得没有错,曾经他对绵施下的阴谋阳谋,并没有让他长年积累的愤恨得到解脱,反而让他感受到了负罪的痛苦。他真的有想过,靠再帮绵一次抵消些许他的负罪感,靠新药成功让他与绵、与峦与过去的自己合解,但命运不肯给他这个机会。那他宁可把这次实验一直保密下去。说出来能怎么样呢?改变不了任何事,反而更像一个意想天开的笑话。“可是,”哲好像住在了苍的心里,把苍的心思看得分明,“你还是帮到他们了啊。没有你,他们现在也不可能在一起。不管你初衷是什么,你都是他们恋爱的保护神,他们会谢你的。”苍苦笑,不太敢有这样的奢求。-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不知不觉,已经是快天亮的时分,苍依然没什么睡意。屋外突然起了大风,呼啸声成了他失神的白噪音。风太大,总有那么几缕钻进窗户,苍感觉有些凉气,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,现在坐在地上,下半身感觉好空荡,而哲的手正在他敏感处不远与他十指相扣。他脑中忽地想起些让人脸红的画面,被中途打断的冲动,像没有完全灭掉的火,被一缕风撩出火星。一个疑问绕过他方才杂七杂八的思绪跳了出来,他问哲:“你酒醒了?什么时候醒的?”哲顿了片刻,把脸躲在苍的颈间,不让苍看到自己的表情,语气从容淡定,“绵闯进来的时候啊,捉奸一样,多少酒也被他吓醒了。”苍:“真的?”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。哲听出苍的语气,已经成功从绵的问题上走了出来。他坐直,正色地看着苍的眼,开始笑得意味不明,“是不是我酒醉的时候,做了什么手脚不老实的事儿啊?那——还请苍博士海涵。”苍把头扭到一边,由着你一本正经,由着你胡说八道。哲脸上的笑意变浓,意味更加耐人寻味,“当然啦,如果苍博士意犹未尽的话,我酒就算醒了,还是可以不老实的。”说着,他凑近苍,在苍的脖颈上狠狠地种下一颗草莓,像在表达箭已在弦,不得不发。苍没有动,活像没有感觉的植物人,不同的是,这个植物人会说话,会说狠话。“哲,我今天心情不好,挫败,失眠,实话实说,我真的很想发泄一下,可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能代表什么。也不能改变什么结果,你明白吗?”哲浑不在意地笑了出来,十指相扣的手,拇指不停摩挲着苍的手背。“苍,我为你做的一切,从来不是为了一个结果,与你有过往,就够了。”苍挪了挪角度,与哲面对面对视,目光深邃得不想让人看清,一如往常,“这就够了?不后悔吗?”哲笑得很纯粹,同样看不出多余的情绪,开始闲聊,“你猜,绵为什么冒着变白痴的风险也想试你的药?哪怕恢复记忆后的他,可能被困在贵族胶囊里再也回不来,他也想要保住这段记忆?”苍没问,神情不改,只是看着哲,等着哲继续说。哲浅笑,语气半真半假,好像一个玩笑,“因为两个人的过往比结果更重要。没有结果的日子里,只能靠过往的回忆撑下去。所以,如果你一定要离开,我不后悔我的记忆里有这一段,哪怕就一次。”绵的事情已经解决了,这一次有还是没有,也只剩今天了吧。想到这里,哲心里,好像有一个不停垒、不停垒的堤坝,突然崩塌了。洪水排山倒海地淹了过来。他已经不能维持他想展现出来的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