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不是柳乂在一旁看着,只怕陆卿婵还要寻出夏日的纱裙。
一大早她就高高兴兴地来寻柳乂,他的生辰贺礼她最期待,偏生他不肯提前透露给她一句,非要她等到十二月十一这天。
侍从将窗子撑开,笑说道:“姑娘先等片刻,郎君刚刚梳洗完。”
陆卿婵到底还是孩子心性,都走到了这里,哪里还有再退回去的道理?
她趴在窗台上,软声说道:“容与哥哥,你快些快些。”
柳乂瞧她一身雪色狐裘,跟小瓷娃娃般地央求,也软了语调:“进来吧。”
这小祖宗就等他放话呢。
柳乂话音刚落,陆卿婵便快活地跑了进来,瞧见桌案上那的贺礼后,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,下巴都差些要掉下来。
莲花灯精致剔透,由琉璃烧制而成。
每一瓣花片都带着巧夺天工的灵秀,琉璃的色泽灼灼,流溢着绚烂的辉光,让她的眼睛都有些发疼。
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。
关键是这是柳乂亲手制成的。
陆卿婵也不顾柳乂的外衣还未穿上,跳着便扑到了他的怀里。
她带着鼻音说道:“我就知道,容与哥哥对我最好了。”
柳乂单手将她抱紧,声音里蕴着些柔软的情绪:“长嫂要等急了,先去她那边吧。”
陆卿婵仰起头,眨着眼睛说道:“我不能和哥哥一起去吗?”
她比以前更会说话了。
柳乂揉了揉陆卿婵的头发,最终还是牵起了她的手。
天边忽然落了小雪,像是白色的鸦羽扑簌簌地往下坠。
“哥哥,姨娘说七八岁时有一小坎,十五六岁时有一大坎。”陆卿婵带着稚气说道,“这是为什么呀?”
“都是河东的故旧说法。”柳乂轻声解释道,“过了就不会再夭折。”
他看了眼她胸前仍佩着的长命锁,慢声说道:“有些人家,便会给孩子戴上脚镯,乞求鬼差勿将孩子的魂魄勾走。”
陆卿婵差点要跳起来,袖间的莲花纹路飘荡。
她气鼓鼓地说道:“我可不要再带镯子了,跟小孩子一样。”
“那可由不得阿婵。”柳乂带着笑意说道,“你那姨娘定然会早早地备好的。”
陆卿婵别扭地说道:“我还听说有旁的法子也成。”
他轻声说道:“什么法子?”
“就是寻一心悦自己的郎君成亲……”陆卿婵声音越来越小,“容与哥哥,到时候你能不能帮帮我骗过鬼差?”
她胆子小,连一句“能不能娶我”也说不出口。
雪花连着往下落,小雪渐渐变成了大雪。
隆冬烈风,柳乂的唇微动,陆卿婵已经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。
只是从梦里醒来的时候,她的心底还泛着暖意。
柳乂睡眠很浅,尤其是在她嫁人后的那三年里,如果没有药物辅助,是连片刻安眠都无法维系的。
在陆卿婵苏醒的刹那,他便睁开了眼。
柳乂撑着手肘探向她的额头,习惯性地问道:“阿婵,不舒服吗?”
“没有,就是做梦了。”陆卿婵阖上了眼眸,声音也轻飘飘的,“还早呢,哥哥。”
她的身躯是温热的,嗓音也是柔软的。
只有拥住陆卿婵的时候,他方才能确定这不是易碎的幻梦,而是确切的现实。
她身上沾染的不是定远侯府的熏香,而是凛冽幽微的暗暗冷香。
柳乂吻了吻陆卿婵的额头,声音低柔:“睡不着的话,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