典雅的妆容与深红色的衣着让她看起来气势十足,但陆卿婵还是窥见了长公主浓妆与华衣之下的轻微疲惫。
柳乂从不跟长公主这位血缘上的表妹客气。
他冷笑一声,声调微抬地应道:“我家姑娘体弱,经不得颠沛,做兄长的跟着,有何不妥?”
柳乂此刻即便是用“家妻”之类的词来唤陆卿婵,长公主都觉得尚可忍受,偏生他用了如此暧昧又遮掩的口吻,叫她瞬时便挑起了眉。
长公主冷嘲地说道:“有你这样的兄长,真是卿婵的幸运。”
柳乂讽刺回去:“有公主这样的上峰,才是我们姑娘的幸运。”
这两个人吵起来是没完的。
陆卿婵拽了拽柳乂的衣袖,低声说道:“你收着点脾气,不成吗?”
柳乂的性子不像他掩饰出来的那般温和,他这个人从骨子里就是尖锐偏执的,尤其是在关于她的事情上。
但陆卿婵刚一开口,柳乂便没再多言。
长公主占了上风,却不觉得有什么快意可言。
眼见两人都消停下来,陆卿婵方才轻声问道:“公主请卿婵过来,是有何事吗?”
“倒也不是什么要事。”长公主抬起眼帘,“本来就是想瞧瞧你,没想到柳乂竟将你藏得那样远。”
这样的用词是尖锐直接的,且有着明确的挑拨意味。
长公主对柳乂成见颇深,柳乂对她也无甚好感。
柳乂的眼神冷淡,眸里蕴着少许的寒意:“若是无事,那就改日再叙吧。”
这才刚刚偃旗息鼓,转眼又要再起战火。
陆卿婵夹在中间,总觉得身处冰火两重天,在皇宫中的那段记忆快速地复苏,那一幕幕场景如连环画似的反复呈现。
柳乂拉起陆卿婵的手,当真是要将她带走。
长公主终于动了怒,她站起身:“你能不能讲点道理?”
“陆卿婵又不是你的所有物,”她拍了下桌案,怒声说道,“你凭什么带她走?”
柳乂冷声说道:“公主最好搞清楚,她也并非是你的所有物。”
他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不是任你利用、劫掠的器具。”
争吵是没有尽头的,可争吵不是没有意义的。
“你不就是厌烦她身上公主少师这个职衔吗?”长公主倏然又面露嘲意,“可你再厌烦又如何?只要本宫还活着一日,陆卿婵就是昭阳殿的属官。”
她话是说给柳乂的,视线却凝在陆卿婵的身上。
“柳乂,你也得承认。”长公主冷声说道,“若不是我对陆卿婵施加了一层又一层的保护,即便是你未必能护她周全。”
陆卿婵垂着眸子,错开了长公主的视线。
被长公主看着时,她很容易产生自我怀疑,很容易连思绪都被带着走。
长公主待陆卿婵是很好的,不论是之前她死活不肯就范时,还是后来她远赴洛阳时。
但长公主对她的每一份好、每一份信重,也都是有条件的,需要她的服从,需要她的牺牲。
这跟陆玉对她有什么大的区别呢?
陆卿婵静默地想着。
然而柳乂的回应更为尖锐:“可若不是你,她也不必平白受那般多苦楚。”
长公主的脸色倏然变了。
陆卿婵的心神震动,点漆般的眸子睁得大大的,过了许久才分辨出柳乂话里的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