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乂高高在上,眼底尽是冷意。
他的身形高挑,即便只是坐在太师椅上,那深重的压迫感也如巍峨高山般没有遮掩地袭来。
赵崇的身躯微微颤抖着,他的脸白了一阵,改口道:“下官想见见陆大人。”
他说着便伏下了身,向着柳乂行大礼,叩拜了一下。
“恳请使君让下官再见见我的妻子吧。”赵崇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即便您现在就让我去死,也是可以的。”
他的作态卑微,那眼里也好似充斥深情。
然而柳乂还未开口,张逢便缓声说道:“赵主薄这样称谓怕是不大合适。”
他又翻出的是先前的那份休书。
在薛融和薛氏的帮助下,赵崇证实了这份休书非他亲笔所书,直接将陆卿婵推到了风口浪尖上。
“诸位都通晓律令,应当知道在洛阳新政令颁布后,和离的事实是大于文字的。”张逢轻声说道,“也就是说,无论是休书还是官署文书的效力都低于女子的实际意愿。”
他这话一出,赵崇的脸色霎时就白了。
若是柳乂拿强权来压,他还能通过深情作态博些同情。
可如今张逢拿出了明明白白的律法,赵崇才真正慌乱起来。
赵崇嗫嚅地说道:“我那时并非有意要和离的,是母亲和妾室从中作梗……”
张逢看向赵崇,一字一句地问道:“那我想问一问赵主薄,在你提出和离的时候,陆少师是不是同意了?”
满厅堂人的视线也都落在了赵崇的身上。
坐在上首的那几位管刑律的官员更是目光灼灼,小吏抄录张逢话语的手亦是舞动得飞快。
赵崇心底发寒。
他对这劳什子政令根本没什么印象,那时候太乱,天知道张逢哪来的功夫想到这一茬。
赵崇斟酌着说道:“这事与少师关系不大,主要是我母亲和妾室的意思……”
不管这政令是怎么回事,他都打定主意要敷衍过去的。
柳乂是决计不会给他留活路的,赵崇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。
他现今不过是想要再见陆卿婵一面。
常言道: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。
知晓柳乂活着回来的时候,赵崇便彻底心如死灰了,他如今是废了,柳乂暂时留他这条命也只是为了陆卿婵的声名。
他不敢再奢求什么。
让他再见一回陆卿婵,他还真愿意这样去死。
但这群人竟连如此简单的愿望都不肯满足他,他们知晓以前陆卿婵有多爱他吗?
张逢沉声说道:“赵主薄,你只须回答陆少师当时是否同意就够了。”
他的眉眼间带着沧桑,此刻说话时少了儒雅,多了刑律官员般的锐利。
赵崇更不敢轻言,他跪在地上说道:“下官、下官不敢妄言……”
他的脸上冷汗涔涔,言辞却仍是不改。
“如此要事,全听下官一面之词恐怕不妥。”赵崇抬头说道,“还是要听听陆少师的意见吧……”
他全赖一只手撑着,又满面病容,但一提起陆卿婵,眼里便好像是有了光似的。
赵崇是着意不回答张逢的话。
他的目的很明确,就是要见陆卿婵。
然而柳乂怎么可能会容得下他如此行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