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托赵主薄的福,”柳乂漫不经心地说道,“我家姑娘现今还在病中。”
他的手肘撑在扶椅上,神情疏冷,声音漠然。
“不过你既说了是受母亲和妾室指使,那听听她们的意见也是一样的。”柳乂抬眸说道,“赵主薄觉得呢?”
王氏早就做足了准备,稍稍向前半步,便准备为赵崇辩解。
王雪识神色怔忪,仅是被柳乂看了过来,就惧怕得抖若筛糠。
“我、我不知道……”她低下头颅,眼里含泪,“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
赵崇见她如此,心里倒松了口气。
王雪识如今跟得了癔症似的,疯癫痴狂,但也让他少了许多麻烦。
母亲那般善言辞,总归是能帮他掩饰过去的。
王氏果如赵崇所愿,将他的存在全都撇开,极力将事由往自己身上揽。
“都是我鬼迷心窍,逼迫卿婵的……”她抹了抹泪,做出一副悔恨的模样。
王氏流着泪说道:“我这儿媳贤惠能干,又与我儿琴瑟和鸣,是人人称赞艳羡的眷侣。”
“那时听说兄长受宽宥,得以回京,我方才动了歪心思。”她的眼泪快将帕子打湿,“卿婵心心念念的都是阿崇,当时是怎么也不愿意和离,我这才令人假造了休书,强逼她和离的。”
王氏的话七分真,三分假。
听着颇有几分道理,但逻辑却是完全对不上的。
“既是你着意要他们和离,”柳乂冷声说道,“为何又要将她绑架带走?”
如果不是王氏将陆卿婵关在马车上带走,她也就不会在逃难途中被弃,不会落到河阳军的手里,更不会险些身死。
王氏的手心不住地冒冷汗,言语却还算镇定。
“那时洛阳快被叛军包围,”她艰涩地说道,“我也是担心卿婵一个人过不下去,方才想着带她走。”
“是吗?”柳乂缓声说道,“但你府邸里的仆妇好像不是这么说的?”
什么仆妇?他们当初出洛阳的时候走得急,又遇到了叛军,连护院和府医都丢得七七八八,更别提婆子仆妇了。
现今府邸里的这些人都是新采买的,连他们家里的旧事都全然不清楚。
当柳乂令那婆子进来的时候,王氏瞳孔紧缩,背后霎时被冷汗浸透。
那婆子老实巴交的,下手却是最狠的。
当年老定远侯也是有些侍妾和庶子的,但在这婆子的襄助下,终是给她们全都处理得七七八八,愣生生让赵崇成了老定远侯唯一的儿子。
老定远侯死去多年,王氏也有些年头没有做过这等晦涩事。
但在那日准备将陆卿婵带出洛阳杀掉的时候,王氏瞬时便想起了这个婆子。
药是她经手的,绑架陆卿婵的也是她。
她不仅知道这一件事,还知道王氏做过的所有恶事。
王氏的神色瞬时便乱了,这婆子怎么还活着?她怎么可能还活着!
当初赵崇是不愿将人全都弃了的,是王氏当机立断不带一人走,她除却想要保住食粮,更深的目的就是将这些清楚旧事的老人全都弄死。
唯有这群人死得差不多了,她才能真正高枕无忧。
从此她只会是尊贵的定远侯府老夫人,再无人知晓她曾经做过的腌臜事。
王氏牙关颤抖,那婆子拘谨地站着,向上首的官吏们行过礼后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:“见过大人们,小人在赵家服侍多年,是老夫人亲近的心腹……”
“老夫人给我的药是最寻常的蒙汗药。”婆子继续说道,“但是夫人体弱,仅用了一些便昏过去了。”
她一板一眼地说着,言辞也越来越流畅。
王氏心里愈加恐慌,几乎是想要拍案而起,掩住那婆子的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