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倒也是,他现在比朕还富。”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,内帑空空如也,再也不是当初积蓄了三千五百万银那么财大气粗了。
朱翊钧要是跟王谦斗富,都不见得能斗得过王谦。
这其实很危险,你比皇帝还富,那岂不是告诉皇帝,你很肥,可以杀了过年了?但王谦非常安全,王谦家里的银子,不是贪腐来的。冯保笑着说道:“那王次辅王御史肯捐,陛下也不肯要不是?”
开海总投资规模已经过了七千万银,而王崇古带领的晋商,总计投入过1712万银,王崇古几次上奏,请命减少分红,从皇帝手里拿银子,实在是太烫手了。
皇帝不答应。
这就是冯保说的,肯捐,皇帝不肯要。
“朕要是拿了,失信于人了。”朱翊钧摇头,穷是因为投入多,他要是减少投资,开海、驰道、矿业、教育,全面减少投资,不出三年,他又能攒三千万银出来。
没那个必要而已。
“陛下,下面还有。”冯保提醒陛下,吴善言这帮大善人做的孽,可不仅仅是这些。
朱翊钧看完了整个奏疏,陷入了一些迷茫中,愣愣的说道:“这阎士选骗朕的吧!这是把监狱当生意做了?”
监狱和生意,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,皇帝陛下有些迷茫,认知遇到了巨大的挑战。
大概就是监狱商业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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阎士选查明,宁波远洋商行在浙江拥有十三个监狱,任何还不起钱的人,都会被衙役们抓到这些监狱里,从事苦力还债,徒刑的刑期,就是还债的年限。
最离谱的是,徒刑服刑结束,还欠着一屁股债,没错,吃穿用度生产工具折旧损坏,都是债,坐牢也要欠债,出来了继续还债,还不起继续坐监狱。
属实是陷入了永远的循环之中,干到死的那一天。
阎士选的奏疏离谱到了朱翊钧觉得阎士选在欺君。
“这不是陛下逼得吗?”冯保赶忙说道:“陛下废了贱奴籍,这势要豪右,乡贤缙绅要奴仆,只能让人背债了。”
“北镇抚司押着一些案犯,陛下要觉得阎士选说胡话,这人证物证书证俱在。”
“陛下,说实话,臣也不是很相信。”
“摆驾北镇抚司,朕倒是要亲眼看看!”朱翊钧一刻也没停,直接站起身来,坐上自己的小火车,就直奔北镇抚司衙门去了。
陛下就风风火火的闯进去了,赵梦佑得知消息后,带着缇骑们迎接了圣驾,他知道阎士选的奏疏呈送御前后,陛下一定会来。
赵梦佑了解陛下,陛下好看热闹,陛下不信任臣子,陛下对离谱的案件,总要亲自过问,防止自己被蒙蔽。
一个时辰后,朱翊钧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卷宗说道:“阎士选还是很保守了,没有在奏疏里,把这些罪恶直接了当的讲出来,生怕污了朕的眼睛。”
“这哪是监狱啊,分明就是魔窟。”
“朕之前还奇怪,浙江出海的人居然也有那么多,福建是穷,广东也就这些年才富起来,这浙江居然也有那么多人舍家弃业的奔着汉乡镇去了,是朕万万没料到的。”
这些个商业化的监狱,里面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,残忍虐待、杀人时常生,死亡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稀松平常,关进这些地方,死亡真的算是解脱了。
朱翊钧自认为自己已经非常冷漠了,但看到累累罪状,也多少有点急火攻心,好好的浙江,差点被这些狗东西变成人间炼狱。
典型的核心价值体系崩坏,道德叙事破灭,完全向利益叙事蜕变的体现。
这是朝廷要严防死守,绝对不能生的恶事。
“陛下,宁波稽税房的稽税千户和三名稽税缇骑被收买了,这个该如何处置?刑部、大理寺不能断案。”赵梦佑说起了这个案子里具体的处置。
稽税缇骑隶属于南北镇抚司,是皇帝的爪牙和走狗,处置要问皇帝的意见。
晚夏的风已经不再炙热,甚至有些萧瑟,院内飘落了一些黄叶,随风起舞,院内几人都不说话,赵梦佑在等陛下的决策,而皇帝站在树下一动不动,神情虽然平静,但看得出来,大明皇帝在犹豫。
赵梦佑深吸了口气,俯说道:“陛下,他们不忠,稽税房稽税三成留在地方,他们有足够的报酬,却辜负了陛下的信任。”
“而且他们放纵了阿片的走私事,宁波远洋商行重金贿赂,也是为了让稽税房对巨额来历不明白银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赵梦佑作为缇帅,给出了自己的意见,稽税院很特殊,这个衙门,最大的要求就是忠诚,忠诚于大明万方黎民,忠诚于国朝,忠诚于陛下。
宁波稽税房这几个稽税缇骑,不忠。
“斩示众吧,若是没有威罚,恐怕会有更多的缇骑们变成这样,如果缇骑们都变成了这样,朕还是把稽税院关了比较妥当。”朱翊钧站在北镇抚司的大院里,愣了许久,才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稽税缇骑的遴选是墩台远侯、海防巡检中遴选到南北镇抚司,再从南北镇抚司进一步遴选,派遣到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