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花厅里倏地一静,陆府落难,众人一时倒忘了,这陆秦氏,平时就是个泼辣不饶人的。
冰鉴两边坐席隔着六七尺,杯盏滚落,茶汤茶叶浇在身上,绛色裙幅浸得黑沉,南康侯夫人却笑了笑,掸了掸身上的茶渍,“你一个家破人亡的老孤寡,我不与你计较。”
她这般做派,倒叫小花厅里暗流灼热的气氛缓和了,众人连声称赞侯夫人性子和软,端的好涵养。
平津侯府和南康侯府的仇怨,在京城里可是一出大戏,两府都恨不得弄死对方,这么些年也没消停过。
只不过这次,是很快要分出死活了。
赵氏依旧笑吟吟的,“这就是陆老夫人的不是了,咱们今日聚在一起,可是给高国公老夫人贺寿,可不兴这样打打杀杀。”
她是个晚辈,话说得这般轻狂,小花厅里却也尽都是奉承声。
陆秦氏脸上打翻了酱汁似的难看,握着手杖起身,“老身身体不适,就不陪了。”
秦嬷嬷也是憋闷,忙上前扶着老夫人告退,出了花厅才忍不住啐了一口,“真真是墙倒人推。”
陆秦氏变了脸,“胡咧咧什么,我儿没做那事,就没事!”
秦嬷嬷连声告罪,哎了一声,“少夫人。”
陆秦氏看见远处儿媳托着冰盘缓步过来,一口恶气上来就想发火。
不过也没发出,语气生硬,“平时府里用不上你绣东西,倒不知你工容这一块上,欠缺成这样,叫我这半截身体进土的人,受了好一番羞辱。”
见她端着冰,姿态柔顺,更是添堵,“你是平津侯府少夫人,多少也注意些体面,这卑躬屈膝的,成什么样子。”
宋怜恭顺应了声是,屈膝行礼,声音也轻轻柔柔的,“陆郎的案子,中书侍郎赵大人压着不放,南康侯夫人从中阻挠,儿媳不拔尖,两位夫人心里想来会舒服些。”
秦嬷嬷听了,不免看了少夫人一眼。
女子年二十,着淡青夹折裙,靛青披帔,珍珠耳饰垂在颈侧,衬得颈子修长白腻,娉婷立着,暑热的夏气里,倒像是一株晨起的清荷,露水清凉,清婉清丽。
性子也是出了名的恭顺,进了平津侯府三年,主持中馈,侯府日子竟渐渐宽裕了起来,待人处事,事事周到,谁也难挑出什么错来。
老夫人大约也想起,今日想尽办法要帖子进高国公老夫人寿宴,不是来与南康侯夫人打架的。
噎了片刻,脸色又难看了许多,“我儿既然没有伪造文书,就没有诬罔的罪名,这伪书,是谁做的,便该谁下大狱,你只消寻大理寺卿家的,呈递清白,说清楚也就好了。”
宋怜微顿,瞥见小花厅里出来了人,便也不说了,只柔柔应了声是。
穿荷花粉的婢女笑吟吟行了个潦草的礼,“少夫人怎生还在这儿,夫人等着用冰呢,快随奴婢进去罢,夫人等着您呢。”
陆秦氏手杖点了点地,想呵斥又硬忍住,只复又看向儿媳妇,“等会儿你去寻大理寺卿家的,我先回府招待高僧。”
末了多叮嘱了一句,“你……小心些,不行早些回来,这回请的是回灵寺大师,散散厄运,指不定佛祖就开了天眼,看得见吾儿清白了。”
宋怜笑了笑,应了声是,送走婆母,朝婢女颔首示意,进了花厅,对周遭罩来身上的目光只做未知,恭顺柔静地把冰鉴盘子奉到赵夫人身边,“夫人,请用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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