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今晚最后一瓶了。明天早上9点继续输液,早上8:30有医生来查房,留置针先不拔,家属注意一下不要碰掉针头。
赵小芽点头,用温水沾湿毛巾为无名男擦拭。如果今晚这大叔醒了,等他老婆来了她就回去,明早还要上早班。
她靠在沙发上一直守到了凌晨1点,隔壁床的两口子已经熟睡打鼾,男病人学会用拐杖,明天查完房,再拍个片子就能出院回家了。
可这位无名大叔还没醒,她忍不住困意打着哈欠,从衣柜里拿出枕头,将折叠沙发上展开,关上了灯,和衣而眠。
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中透来走廊上的灯光,一个黑影站在门外,挡住了光线。
病床上的无名男,手指抖动了一下。
‐‐他在外面,怎么办?
赵小芽沾床就睡,疏星淡月,断云微度,一夜无梦。
天色渐亮,住院部大楼外的马路上驶过一辆洒水车,喷出细密的水雾,如烟似幻。
晨光熹微,几缕阳光透过病房的窗帘,落在赵小芽的发梢上。
隔壁床的男病人醒了,从床上坐起来,打算上厕所,伸手去摸拐杖,却摸了个空,床头柜前,空空如也。
我的拐杖,拐杖哪去了?
陪护的妻子被他找吵醒,拐杖昨晚上还在的,是不是被护士拿走了?
妻子起身披上外套,走出病房。
两人的对话把赵小芽吵醒了,才六点。她向病床一看,被褥被掀开,无名男子不见了!
她坐了起来,有些愣怔,人哪去了?家里头来人,给接走了?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。
心念转动之间,走廊上传来女人的尖叫声。
死人了,快来人哪。清洁工推开楼梯间的门跑了出来,惊慌失措。
声音惊醒了病房里的患者和家属,大家纷纷跑出去看热闹。
赵小芽心里咯噔了一下,有种不祥的预感,穿上鞋小跑出病房。
骨科的楼梯间在走廊尽头,离无名男子的病房不到5米,患者和家属围在楼梯间门口,赵小芽挤了进去。
二楼的拐角处,无名男子头朝下趴着,隔壁床的拐杖倒在了三楼的楼梯上,地板上留下一条浅浅的黑印,一只拖鞋横在黑印旁。
医生和护士先行赶到,正围着无名男子抢救,额间是昨天手术裹的纱布,鲜血渗了出来。
医生尝试心肺复苏,按压胸口,无名男子已经没有呼吸,他们将他抬上担架,用床单盖住了脸。
好像是从这摔下去的。
腿都断了,还走什么楼梯?家属们议论纷纷。
赵小芽惊慌失措,快步冲下楼梯,拦住了医生:他怎么了?
颅内出血,颈骨骨折,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。你是家属吗?
赵小芽点头,一阵耳鸣袭来,脑瓜子里嗡嗡作响,脚下酸软,身体站不稳晃了晃,她扶住了楼梯的了栏杆。
他死了吗?
死了两三个小时了,怎么半夜一个人跑楼道里来了?本来腿就断了,上了钢板又打了石膏,拐杖还打滑。医生叹了口气,看着三楼楼梯上的那只拖鞋,一个不留神就从上面摔了下来,脑袋先着地。
强烈的愧疚,让赵小芽不敢直视白布下无名男人的脸。
我等到凌晨1点多,看他一直没醒,就自己先睡了,夜里睡得沉,我不知道他自己起来了。
她每天连轴转十几个小时,没有午休,唯一能睡觉的就是晚上,白天越累,晚上睡得越死。
这大叔还没和她说上话,怎么就死了?
大半夜的,他要去哪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