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雨是福亦是祸,若凶手今日来过定会留下形迹,若今日不来,那早先的罪证怕是已被冲刷地一干二净。
她提着灯小心翼翼探着泥地。
忽而脚下一硌,似是踩着了什么。
尹姝俯身,见地上不少铜子状的物什,半截陷入泥淖中,她拾起三两枚,在雨中过了水摆在烛灯旁细看。
像是——芍药?
她随之又往泥中拨了拨,又捡了些,其中散落了不少香附、甘草。
是药渣!她猜的不错,人死前确实吃过药。
雨水早将药渣冲刷四散,尹姝寻了好些工夫才寻了个七七八八,若无当初的药方子,实难知晓这方药几钱几两的。
她粗扫了眼,单凭这药渣子也挑不出问题,白芍、赤芍、台芎、还有陈皮,确实是些治腹痛的药。
她将渣子都拾起,想着明日一并带给卫骧。
余光一瞥,她拨着药渣的亦手倏地一顿。
以为自己看走了眼,她又将灯烛挪了过去,这一回看清了。
一尺之外的烂泥中,竟一只泥鞋印!
有人来过!
足长约莫一掌半,印面上有两道痕纹,陷下半寸厚的泥……是个男子的。
洼印中积了薄薄一层雨水,瞧这雨势,应是一盏茶前留下的。
她动静不小,如若是司役,必不会在发觉她后还不出声。
尹姝后脊一凉。
一想到邹家还有第二个人躲于暗处,尹姝吓得赶忙熄了手中的烛火,将自己藏在夜色里。
她不由想起邹家人死的那天夜里,也是有一人藏于暗处盯着屋里的人。
说不准此时也有人在哪一角落正看着她呢。尹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今日真是诸事不宜,白日遇上个煞神担惊受怕了半日不说,回来又在祖母那折了近十贯铜子,如今好了,进退两难,命怕是都不保了。
她有些后悔自己今夜的莽撞了,卫骧说明日,她就该明日来,自己瞎操心个什么劲儿。
尹姝压着鼻息,猫身蹑手蹑脚往自邹家院田旁退去。
突然。
“你在这儿做什么。”
有声音从尹姝身后兀自传来,一股阴鸷中透出的寒意自她脚底蔓延至后脊背。
“啊——”她腿一软,一个不稳栽倒在地,手中的油脂灯也滚落雨中。
“在这儿做什么?”男人声色更沉了。
视野迷蒙,但尹姝还是依稀看清了他,也不知是否因来人是他,尹姝暗自松了口气,可声音中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,“卫大人……”他倒是神出鬼没,吓了她两回。
他不是说明日再来邹家查证吗,夜半三更为何也在这儿?
卫骧看着她瘫坐在泥地之上,蹙起眉来。敢一人在殓房验尸,又敢深夜孤身一人来邹家,眼见着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,怎么就每每见他时总吓得失魂,话也不利索。
他轻嗤了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