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臻放慢脚步,从地上寻了根称手的木棍掂了掂,稍微一使劲,木棍便断成了两节。
那些歹心未退的乞丐见了,心下一个咯噔,纷纷隐藏在了暗色中。
裴臻松了口气,跟上少女的步伐。他看着少女认真寻找的眼神,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,“殿下若想见到南方来的流民,吩咐一声便是,何苦自己来这种地方?”
确实。
她吩咐一声,就有人将南方来的流民带到她跟前。
可她不信那些办事的人。
没办法,只能她自己来找。
她没法去到南方,只有多听,才能刚加清楚南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。
圣上那边,她多去几次,总能见到的。
一间破庙,里面躺满了乞丐,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无,大家朝她看了一眼,谁也没搭理她。
锦杪只能站在门外,从他们聊天的内容判断哪些是从南方来的流民。
忽有一老者杵着根木棍从她身边走过,满身酒气混杂着身上臭烘烘的味道,熏得她几欲作呕。
老者跌跌撞撞跨过门槛,一脚踩在一乞丐身上。那乞丐拽住老者的脚就要开骂,抬头看见老者,却又笑了起来。
“哟,这不酒老头吗?这么些天没露面,大家还以为你死外头了!”
这话一出,破庙里的说话声登时没了。
安静片刻,方才还死气沉沉的破庙突然有了生气,一个个招呼着这位酒老头。
“上回你说穆亥爬他姐的床,然后你就睡着了,第二天起来人又没了,大家的胃口可是被你吊得足足的。”
锦杪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,眉心不自觉拧紧,她抿了抿唇,继续往下听。
“酒老头,你今儿晚上说什么也得给我们讲明白了,否则我们就不让你睡了。”
“我这里有白天讨到的一两好酒,酒老头你要不要?”
老者冲着说有酒的这人笑得憨憨的,点头如捣蒜,“要,当然要!”
旋即,老者得了个空地盘腿坐下,寻了块石头拿在手上,跟那说书人的醒木一般,往地上一拍,开口道:“说这穆亥啊,趁他姐喝醉,他去送醒酒汤的工夫,悄悄摸摸爬上了他姐的床。衣裳解了快一半,你们猜怎么着?”
一众人听得聚精会神,立马就有人答道:“他姐醒了!”
老者将石头往地上使劲一拍,“他姐翻了个身,差点把他吓尿了!”
破庙里登时有此起彼伏的笑声萦绕。
“就他这胆量,怕是竖不起来哦!”
“我看也是。”
“别打岔,酒老头,然后呢?”
老者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倒了又倒,只倒出来可怜的几滴,他醉醺醺地打了个嗝,“没酒了。”
“接着!”方才说有酒的人朝酒老头扔来一个酒葫芦,酒老头动作利索地接住掂了掂,然后将里面的酒小心翼翼倒进自己的葫芦里。
有人笑说:“都是乞丐,穷讲究个什么东西?”
马上就有人反驳了这番话,“你不懂,酒老头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,有些东西是刻进了骨子里的,跟我们不一样。”
看起来是在一本正经解释,其实是嘲笑。
“该不会是傅家吧?我就说酒老头为什么老去傅家宅子那儿。”有人信了,后知后觉开口说。
然后就引起了一片哄堂大笑。
“酒老头说的那些都是他自个儿编的,他一个傻子,哪儿能进得去傅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