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才下辇轿,已见李长一路小跑着趋前,亲自扶了安玲容的手上阶道:“幸好娘娘来了!皇上正在发脾气呢,把奴才们全给轰了出来。求娘娘好歹去劝一劝吧,就是奴才们几生修来的造化了。”安玲容见他神色忧虑,大不似往常。暗暗想李长服侍皇上多年,见惯宫中各种大小场面,也颇有镇定之风,叫他这样惊惶的,必然是出了大事。
于是和颜悦色道:“本宫虽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,但一定会去劝皇上,李公公放心。”
安玲容压低声音,问:“只是不晓得究竟出了什么事让皇上龙颜大怒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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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长状若低头看着台阶,口中极轻声道:“似乎是为了敦亲王的一道奏章。”
这样想着记忆中的剧情,安玲容也略微放心一点,又问:“你可知道奏章上说什么了?”
李长微有难色,随即道:“似乎是一道请封的奏章。”
正想着,殿内忽然传来轰啷一声玉器落地碎裂的声音,渐渐是碎片滚落的淅沥声。
良久,殿中只是无声而可怖的寂静。
李长尽是焦急神色,小声道:“现在只怕惟有娘娘还能进去劝上几句。”
安玲容点头,伸手推开飞金嵌银的朱紫殿门。侧殿深远而辽阔,寂静之中惟见光影的离合辗转在平金砖地上落下深深浅浅的蒙昧。
案几上的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里焚着他素性常用的龙涎香,袅袅缕缕淡薄如雾的轻烟缓缓散入殿阁深处,益发的沉静凝香。
他坐在蟠龙雕花大椅上,轻烟自他面上拂过,那种怒气便似凝在了眉心,如一点乌云,凝固不散。
安玲容悄步走近,一时间不敢贸然去问,也不好说什么。
只是把案几上的薰炉抱至窗台下,打开殿后近林接木的小窗,便有酥暖的春风徐徐然贯入。
他的声音有愤怒后的疲倦,慢慢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
安玲容轻声道:“是,臣妾来了。”
安玲容自银盘中取了两朵新鲜的薄荷叶和杭白菊放入青玉茶盏中,用滚水冲开泡着,又兑入化了蜂蜜的凉水,放在他面前。
随后才款款温言道:“皇上饮些茶吧,可以怡神静气平肝火的。”
说罢也不提别的,只从一个错金小方盒里蘸了点薄荷油在手指上,缓缓为他揉着太阳穴。
他慢慢喝了口茶,神色缓和了少许,才问:“你怎么不问朕为什么生气?
安玲容恬和微笑:“皇上方才正生气呢,等气消了些想告诉臣妾时自然会说的。若臣妾一味追问,只会让皇上更生气。”
他反手上来抚一抚安玲容的手,指着书桌上一本黄绸面的奏章道:“你自己看看吧。”
说着,他恨声未止:“他竟然这样大胆!”
安玲容依言,伸手取过奏章。
原来这一道奏章,并非是敦亲王为妻子儿女求封,而是要求追封死去的生母玉厄夫人为玉贵太妃,并迁葬入先帝的妃陵。
有生育儿女的妃嫔在先皇死后皆可晋为太妃,安享尊荣富贵,并赠封号,以彰淑德。
敦亲王生母为先帝的从一品夫人,虽然早死,但追封亦是在情理之中。
只是这中间有个缘故。
先帝在位时,玉厄夫人的兄长博陵侯谋反,玉厄夫人深受牵连,无宠郁郁而死。
直到临死前先帝才去探望,但是玉厄夫人口出怨望之语,深恨先帝及舒贵妃。
先帝一怒之下不许玉厄夫人随葬妃陵,亦无任何追封,只按贵嫔礼与杀害先帝生母的昭宪太后葬在一起。
因无先帝的追封,何况玉厄夫人又是罪臣之妹。
作为继承皇位的皇上,自然也不会追赠玉厄夫人为太妃了。
安玲容合上奏章,放在桌子上,一言不发给皇上按摩着肩膀。
她越是这样沉默,皇上越是着急。
只见皇上一掌重重击在案角上,道:“竖子!分明是要置朕于不孝之地,且连父皇的颜面也不顾了!”
安玲容见他如斯震怒,才忙翻过他的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