敦亲王殴打言官一事总算平静过去了,可在一向尊崇言官的清朝,这件事的梁子到底也是结下了。
亲王虽然草草去道了歉,但为着这草草,文官们私下里还是愤愤不平。
但是敦亲王自然是不会理会的,也不屑于理会的。
册贝子和进封公主一事更是办得花团锦簇、极尽热闹奢华。
宫中太妃看不过眼,曾在私下牢骚道:“就算是公主下嫁册封公主,也没有这样热闹排场的,当真是逾越得过分。”
而皇上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,但是对于这次为平息事态而迫不得已采取的加封,心里是很不忿的。
至于在此举中得了好处的安玲容,则是什么也不做,亦不多言,只是袖手旁观。
皇上要除去敦亲王已是志在必得之心,早已发芽生长的种子,她又何必再去多费力拔苗助长。
眼下安玲容恰当的时候记得浇一浇水、施一施肥就可以了。
敦亲王有这样显赫荣耀的喜事,自然是春风得意、忘乎所以。
宫中的日子就这样似水缓缓流逝过去,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。
从闭门思过的幽闭中解禁后,重新出山的皇后开始主持着后宫大小事宜,华妃除了盛大的节日宴席外只是足不出户,像是在谋划什么事情。
而安玲容则尽心尽力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,没有和后宫嫔妃分享着皇上的宠爱和雨露。
阳春三月的小轩窗内,柳枝在窗前轻动,偶尔有粉色的蝴蝶飞过。
淳儿远远坐在北窗下,低头绣着一个团锦香囊,偶尔絮絮着和皇上说几句话。
暖阁中静静的,隐约听见燕子轻婉的鸣叫和皇上的手翻动书页的脆薄声响。
淳儿微俯的侧影很美,修长的颈有弓一样柔美的弧度,映着窗下蓬勃盛放如红云的碧桃花略略显得有些单薄。
可是这单薄很衬她初为人母的声音,清动如春水,连身上湖蓝色的八答晕春锦长衣,也别有了一番妩媚而含蓄的韵致。
过了些许时候,淳儿起身,蓄着笑容道:“嫔妾新绣了一个香囊想送给皇上,皇上看看可还喜欢?”
皇上本靠在长椅上看书,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她手中绣着碧桃喜鹊的香囊,道:“容儿前些日子为朕绣了一个香囊,朕已经佩在身上了,再用一个反而累赘。”
说着眉心微抬,向安玲容会心一笑。
安玲容专心看着手中的茶盏,回眸亦是向他一笑。
她眼风微转,却瞥见淳儿微微失神的眼色,心中自然明白,皇上这是嫌弃淳儿的手艺,没有她好。
然而皇上看见她殷勤却略有失望的神色,随即笑道:“不过这个朕也很喜欢,就叫芳若去放在朕寝宫吧。”
淳儿微笑着柔声道:“嫔妾笨手笨脚的,皇上不嫌弃臣妾的心意嫔妾就很满足了。”
淳儿的目光落在皇上腰间所佩的金龙紫云香囊上,正是安玲容所手绣的那一个。
她目中流露赞叹之色,道:“安姐姐的手艺真好,很合皇上的气度。”
“姐姐。”
淳儿回头唤安玲容,神色温柔极了,像极了高配版的绿茶。
“姐姐的绣功越发好了,只是绣一个鸳鸯的香囊来表达女儿家情意更好呢,皇上也一定更喜欢。”
安玲容端了茶水,盈盈立于皇上身边,微笑着注目着他道:“鸳鸯固然好,可是皇上日夜佩带着还出入各处,不免有些太儿女情长,不若以龙佩带,更显天威。”
皇上眉目间蕴着的笑意与欢喜更浓,情不自禁地凝望安玲容,目色温柔。
淳儿见安玲容与皇上这样的神色,不觉也有些怔怔,但是很快用绢子掩了唇轻快笑着道:“皇上与安姐姐这样恩爱,当真是一段佳话呢。”
安玲容嗅到了醋味,下意识推一推皇上的手臂,笑道:“皇上快去劝和劝和罢,安妹妹这像是吃醋了呢。”
淳儿脸色绯红,一跺脚软语娇娇道:“安姐姐又取笑安玲容,安玲容怎么会对安姐姐和皇上有醋意呢,这可不要理你们了。”
皇上只是含笑欢悦看着,见她如斯说,才拉了她的手道:“罢了,罢了,淳儿性子最谦和,即便是吃醋也是吃那酿了才一个月的醋,是不会酸的。”
他说得这样风趣,安玲容与淳儿都不由得忍俊不禁。
谈笑间,所有隔阂与不快,也被模糊地暂时掩饰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