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车里待了半个多小时,收拾好心情,自觉已经平静下来的路楠上楼打开入户门。
此时,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了。
家中静悄悄的。
她上楼之前,分明在楼下看到亲妈房间的灯是亮着的,等到了家,却发现家中只留了玄关的一盏小灯照明而已。
路楠看了看手机,路杨几个小时前给她留言,说老妈在她房间找什么东西。
路楠想,凭老妈多年搜检房间、窥探隐私的功力,房间里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被她错过吧。那么,那些就诊记录和还没吃完的药,老妈应该也已经发现了。
就路楠对母亲的了解,恐怕现在母亲已经将她归到神经病那一类了——鉴于对母亲的了解和母亲对自己的了解,‘路楠装病’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被排除。
坦白说,路楠有点期待。
期待她母亲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。
是从此以有色眼镜看待自己,还是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。
是的,路楠今晚晚饭后的那番话,固然有悲愤至极的冲动,可是脱口而出第一句之后,剩下的话,都是她故意那么说的。
因为她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起这么多负面情绪了。
今晚的话,是宣泄也是试探。
路楠觉得,自己这个做女儿的,已经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中尽到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,已经无力再去为父亲和母亲维持所谓的平衡和脸面。
她也终于意识到,什么事情都自己抗,并不是长大成熟能承担责任的表现。
……
路楠的母亲,一直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。
从前不管是和路父吵架、发现路楠收到同学的情书、还是和路父离婚之间的拉扯等等,全都会找她大姐,也就是路楠的大姨倾诉。
不过这一次,就路楠观察,母亲应该是憋住了,谁都没说。
她不知道母亲克制倾诉欲是因为‘家丑不可外扬’,还是不想自己成为亲戚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其实不论是哪一种情况,路楠都已经不在意了。
所谓的颜面,不是靠别人给的,而是自己挣的。
从她拿下父亲公司控制权开始,她就明确知道这一点。
家人和朋友,的的确确会对广义上的‘成功人士’有更多的包容和崇拜,随意举例:就连过年聚餐,都有着转餐桌、优先夹菜的权利。
是以,路楠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这些事有什么不能与人说的。
而持保守态度、相反意见的母亲,她无人可商量,获取信息的渠道除了网络之外,最客观全面的,自然是医院。
虽然不是路楠特意设计,但是初七之后,路母还是带着帽子、墨镜和口罩,遮遮掩掩地去了女儿病例所在的精神卫生专科医院,挂了和女儿一样的号。此为后话。
在元宵之前,路楠还做了一件事——陪老弟去外省进行自主招生的考试。
原本按照路母的性子,她是绝对不放心这两人去的,但是路楠私下询问了老弟的意见之后,就态度很坚决地表示人越多给老弟的压力越大,她一个人陪考就够了。
路母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量,最后让步了,只是把路楠和路杨的高铁票、酒店信息确认了一遍又一遍。
离家好几百公里,路楠和路杨觉得空气都变得自由了。
虽然现在还是大正月里,不过酒店本身就有餐厅,附近的商业综合体里头也不缺吃饭的地方,他们抵达的第一天,就美美地吃了鸭子和粉丝汤等等。
姐弟两个住在相邻的房间,路楠本无意探查弟弟的隐私,凑巧了,早上送考的时候,站在老弟房门边,闻到卫生间传出来隐约的烟味。注1
她的鼻子有多灵!
绝对不可能闻错。
路楠想了想,虽然老弟已经成年了,不过:“抽烟毕竟有害健康……”
她一直在心中立誓:言语行事不要变得和母亲一样,不要过分强势、不要对周围的人充满控制欲,不过面对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弟弟,总是难免带出几分长辈的架子。
路杨看起来似乎很听劝,他解释到:“老姐,你放心。我没有烟瘾,就是压力大的时候抽一根。这包烟买来已经一个多月了,还没抽完。”
他从裤兜里拿出香烟盒,为自己所说的话做佐证。
路楠嗯了一声:“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,毕竟等到了大学,周围抽烟喝酒的人更多,我对你说这个,主要还是给你提个醒,到时候能拒绝的都拒绝,不能拒绝的,千万不要从别人手中接开封的酒和烟,宁可是你散烟给别人。会这些,不是坏事,但喜欢这些,一定不是好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