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楠垂眼,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,调出她存云盘的记录:“这份生产单发出之后,我就再也没修改过文件,您可以看到文件信息中的最后修改时间是一周前。如果您觉得这份简略信息不能算数,我还可以从硬盘里把原单找出来,是同样的最后修改时间。”
路父顿了一顿。
他大概是没想到,小时候写作业、考试有些马虎丢过双百分的女儿如今在工作方面竟然如此细致。
如果路楠能够猜到她父亲所想——她也确实猜到了:没错,我小学刚入学的时候,因为那些课本知识都是母亲教过的,所以我仗着自己已经会了,确实骄傲且叠加了粗心。但……我已经不是小时候了,后来的我认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是事情是我不会的,那几分年少的骄傲早就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谦卑而谨慎的心。
“如果是这样,那问题就出现在其他地方了。”路父从善如流地改口,“你马上叫个快递,把样品发走,再找人拍一下产品照。当务之急是尽快把这一批货按时完工,并且给这批同花色的颈枕找到销路。”
“好的。”这就是路楠天前的想法。
看来这对父女,在思考问题和做事方面也有许多相似之处。
一周后,客户追加了一米五床品四件套同花色的颈枕订单,因为路楠的诚实沟通,颈枕的交货时间比床品要晚半个月,给路楠充足的生产周期。
这个订单危机也算是解决了。
只是最后,路父查到——罪魁祸首是打印机。
是一台办公室淘汰下来,放到车间用的打印机。
生产车间在打印生产单的时候,不巧墨盒出了点问题,打出来的订单15米小数点后的数字多了一点油墨,看起来更像是18米。
这个解释,路楠是不能接受的:“我的下单文件里头,除了标注总规格,还标注了床单、被套、枕套的尺寸。”
“是的,但是生产车间他们麻痹大意,只看总表,没有看、也没打印你分表的内容。这是我的工作失误,我之前和他们叮嘱过很多次了,不过车间的人总是习惯性不看分表。”文爱淑抱歉地笑笑,又说,“不过路楠,你下次还是用我发给你的新表格吧,表格里标红了一些数据,车间打印的时候不容易漏看。”
路楠侧头:“自我入职以来,所有你发给我的表格我都下载并沿用了,没有看到你说的新版生产单表格。”
“怎么可能,我打包一起发给你的,就是51修改版生产单模板。大概是其中表格太多了,你看漏了吧?哎呦,早知道我就分开发给你了……”
较真的性子上来,是谁都拦不住路楠的。
就算两人通讯软件中的表格压缩包已经过期失效,路楠还是从平板里找出个月前的压缩包,点击再次解压,里头有上百个表格模板,路楠把平板放在文爱淑眼前,一点一点地网上滑动页面,直至最低端:“你说的51版本是这个?”
双击点开。
果然表格中没有标红文字。
文爱淑装模作样地接过平板电脑,捣鼓了几下,哎呦了一声:“在这里呐,怎么跑后面去了。”
excel表格打开之后默认有页,文爱淑说的版本在第页,并且,该页面名称是默认的sheet3,并未被重命名。
任凭路楠工作再怎么仔细,也没想到sheet1之后有一份空白的sheet2和一份有内容的sheet3。
路楠都气乐了:“这份表格一般人还真找不到最新版。你怎么不直接给它加密算了?”
文爱淑带着抱歉的神色,显得路楠有些咄咄逼人。
路父干咳一声,开口打圆场:“好了,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圆满解决、公司也新增了颈枕这个产品,也算是因祸得福。文爱淑,之后生产车间的单子一定要看仔细,发给业务们的表格也要尽量简洁明了,你是对接业务和工人的,你把程序弄得太复杂,业务浪费工作时间、工人还理解不进去!这次就罚你一千块绩效,并且把之前的表格全部检查一遍,不要再出现此类情况。”
文爱淑老实点头:“我知道了老板。”
路楠有些震惊,却又有几分‘果然如此’之感。
她说不出来自己当下的心情是愤怒更多一点还是失望更多一点。
而后,路父又说:“路楠,你下次在给客户发报价之前,还是要把报价发给我看一看,让我确认一下,毕竟成本核算项目多,你万一漏算了项目,价格报出去可就麻烦大了,你知道吧?”
“我这次没有报错价格。”
“所以,为了更精准地报价,爸,你发一些本厂产品成本核算的文件给我参考一下吧。”
路楠强压着情绪,反将一军。
路父沉默了一会儿,以复杂的眼神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女,最终他说:“好,我晚点发给你。”
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,不过也争取到了更多的职权,路楠冷硬地点点头:“我出去做事了。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