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何況,他強迫阿荑的那些事說明他從未把女兒放在與他同等的地位上,他作為父親是不可能同意這門婚事的。
鎮南王避而不答,說起了傅歸荑小時候的事,話里話外都在明示暗示傅歸荑是個極有主見之人,他做不了主。他現在只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在告訴裴璟,他希望女兒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。
「殿下知道我是怎麼發現阿荑有射箭的天賦麼?」
裴璟心智極堅,對傅歸荑更是勢在必得,無論鎮南王如何打感情牌巋然不動,但他對傅歸荑小時候的事情很感興趣,耐著性子問:「如何發現的?」
鎮南王從懷裡拿出一把彈弓,握在手裡,語氣懷念:「她小時候身體弱到不能下床,她哥哥怕她無聊,閒來無事做了把彈弓,又在房間裡掛滿大大小小的容器。阿宜告訴她,每射進一顆石子,他便給她帶回一份驚喜。」
「誰料阿荑第一次用便擊中,而後簡直彈無虛發。阿宜不得不給她滿世界找禮物,還偷偷跟他阿娘哭訴妹妹太厲害了,最後趁阿荑不注意在她的彈弓上咬了個牙印。」
念及以往,鎮南王臉上滿是慈愛。
裴璟的視線在那把彈弓拿出來後再也無法移開,當聽見牙印時瞳孔微張,他顫著手端起熱茶抿了口,勉強穩住心神道:「十三年前,宣安十五年秋天,貴部在何處?」
那年是裴璟入北蠻為質的第二年,也是他母妃去世,他孤身返國之時。
鎮南王不知裴璟為何有此一問,擰眉沉思道:「好像是在潼城附近。」
裴璟的手抖得更厲害,慌忙放下茶盞,啞聲道:「能否借孤一觀。」
鎮南王注意到裴璟的異常,卻沒出聲詢問,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。
裴璟接過,粗糲地指尖摸著彈弓上他一輩子也忘不掉的牙印,喉頭湧上澀意。
原來是她,原來她沒死。
「失陪。」
裴璟心情在瞬息之間大起大落,他攥緊手中之物瘋一般地往外跑。
風聲獵獵,鳥鳴呦呦,他仿佛回到疲於逃命那日。
那年他打算從潼城入南陵,路上被兩個北蠻野兵追殺,是個小女孩用彈弓射瞎他們的眼睛,他才有機會反殺。
她聽說自己要回家見母親最後一面,沉默片刻後將自己的所有財物送了他。
裴璟從她那裡獲得了水、藥、食物,錢財和一匹健康的馬,這些救命的東西於裴璟而言無異於雪中送炭。
小女孩警惕心很重,不肯告訴他姓名,然而他從裝錢的荷包內側找到「百里」繡字。
百里族。
但她到底還是小孩子,心思純淨,裴璟三言兩語套出她的家人也因北蠻人而失散。
又是一個因北蠻造成的悲劇。
「要是那些兇殘的北蠻兵痞全部死掉該有多好。」小女孩的言論總是天真無邪:「沒有戰爭,大家和平相處。我可以和家人平平安安守在一起。」
裴璟無法回答她。
在為她拾起彈弓時摸到上面的牙印,他暗自記下位置與形狀,連同小女孩的容貌也印在他心裡,尤其是那雙閃爍著星子的雙眸。
若有機會,他一定會報答她的活命之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