飯菜雖然很簡單,但也是他們能力範圍內能拿出最好的東西了,秦艽心裡感動,她一定會幫老賀頭維繫好這份親情。
幾個人互相勸著,坐一起熱熱乎乎的吃上,說起這幾年的近況,全都唏噓不已。
賀寶生在化肥廠本是做研發的,後來因為不願與父母斷絕關係,被牽連調到了車間,乾的是最髒最累的活,拿的是最少的工資,年紀輕輕就有了白髮。洪霞則是一名小學教師,原本是京市某所機關小學後勤部主任,不僅有教師工資還有幹部職務津貼的,也因為被公婆牽連,調離機關小學,擼掉幹部職務,只能在春華胡同所在的街道小學當一名普通教師。
但看他們樣子,倒是沒有一句埋怨賀父賀母的話,甚至言談間還很擔憂他們,商量明天過去看二老。
秦艽覺得,單憑這點,她就喜歡這樣的大伯哥和妯娌。
一直聊到夜深了,洪霞不讓他們出去住招待所,直接把他們住的臥室讓出來,換上一套洗乾淨的鋪蓋,「你們就安心住家裡,明兒禮拜天,咱們陪你們到處逛逛,啊。」
小虎也拉著豆豆的手,懇求道:「二叔二嬸,你們就讓妹妹住我家吧,我不跟妹妹搶被窩。」
盛情難卻,一家三口只能住下。
可神奇的是,秦艽居然睡得十分香甜,不僅香甜,還做了個喜憂參半的夢——好像是一個平行時空,在這個時空里,她和老賀頭也生了個閨女,白白胖胖,眼睛像她,鼻子像老賀頭,喜歡唱歌跳舞,一逗就笑,還愛吃手手,吃著吃著時間一晃而過居然到了閨女大學畢業,找不到工作……
一下子就把她給嚇醒了,穿越前社會新聞看多了。
「怎麼?」賀連生以為她不舒服,趕緊摸額頭,「不舒服嗎?」
大雜院裡沒有廁所,得出去上公共的,秦艽確實有點尿意,但懶得出去吹風,於是把夢裡的事當笑話給說了。
誰知賀連生卻越聽眉頭越緊,跟十年老便秘似的,手卻下意識在閨女小胸脯上輕柔地拍著。天氣熱,豆豆會蹬被子,所以不敢放她單獨睡一邊,都是夾在小兩口中間。
此時的豆豆,小小胸脯一起一伏的,小嘴巴微微張著一點,發出小貓咪一樣的呼嚕聲。
他習慣性摸了摸她額頭和脖子,見沒汗,知道這個被子蓋著正合適,不算特別熱,這才繼續剛才的話題,「找不到工作?不包分配嗎?」
「以後大學生越來越多,哪有那麼多工作崗位分配。」
男人覺得匪夷所思,但略一想也能想通,一代一代的,學歷水平是在提升的,「那總還分職業吧,就當幹部吧,當工人是光榮,卻太累。」
「當幹部那得考試。」
「考什麼?」
「行測和申論,這還只是筆試,還有三死一生的面試呢。」秦艽想到自己死前的考公熱潮,脫口而出。
她記得很清楚,趙青松他們單位在京市只能算清水衙門,九十年代分配進去的都是一般中專生,進入二十一世紀後要本科生考試才能進,後來變成研究生,再後來博士還得是海歸有科研強項的……結果一進去,拿的是半年還買不到一平房子的工資。
賀連生再一次被震驚到了,「那不行,考這麼多試太累了,就讓她干一份專業技術強又不用太累的工作吧。」
嗯對,就這樣,專業技術強的話可替代性就低,挺好的。
「那就是事業單位咯,競爭一樣激烈。」
賀連生張了張嘴,心裡沒來由的緊張,他們閨女咋就這麼累呢。
秦艽笑哈哈,輕輕踢他一腳,「瞧你,八字還沒一撇呢,就想你閨女是考公還是考事業編了。」你閨女還是個奶娃娃呢。
倆人迷迷糊糊剛入睡,旁邊小隔間裡的洪霞兩口子也說起了悄悄話,「誒寶生你明早別睡太死,我剛才悄悄找後院的王大娘借了肉票,你趕早去割半斤肉來,都說出門餃子回家面,明早咱吃炸醬麵,去晚了買不到肉我可不饒你。」
賀寶生老實巴交的「嗯嗯」兩聲。
「聽見沒?你也不看看人是咋對咱們的,那些牛肉乾我嘗了,是貨真價實的,咱在京市可買不著,就是那麵餅子也是白面烙的,還摻了不老少豬油,酥得掉渣,裡頭的餡兒是花生碎和核桃仁,還有好多白糖呢,咱小虎長這麼大也就過年時候在他姥爺家吃過一嘴……弟媳婦這趟可花不少錢了。」
「就你話多,那你那年還說我弟不懂人情世故呢,現在咋又變了?」
洪霞踢他一腳,「不是你弟變了,是咱有了弟媳婦。」
當年她剛生下小虎沒多久,小叔子回來探親,居然就只拎了兩件換洗衣物回來,連紅糖雞蛋都沒買上半斤,讓她在娘家人跟前丟了面子,這幾年確實沒少念叨。
「你還沒看出來啊,咱們這弟媳婦可是個能耐人,主意大,做事也敞亮大方,以後咱們也不能小氣,聽見沒?」
不用丈夫答應,洪霞又自言自語道,「前幾天爸媽過來的時候說弟媳婦是農村姑娘,我還以為就跟後院那三大爺家兒媳婦似的,沒想到啊……就這長相,這局氣,就說是咱們老京市人也有人信。」
關鍵吧,現在還有正式工作,當大夫,以後只要好好干,不犯原則性錯誤,那就是一輩子的鐵飯碗。
洪霞再一想到自己這幾年被人踢皮球似的從機關小學踢到區里小學,再到街道小學,原本的幹部職務也沒了,心裡不由得悲從中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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