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望着窗外,似是问他自己,孙九叶看着他的脸,眉目骨相,同周澍竟有些相似,不由想到冯荸所言,恍然一惊,“他是你兄长?”
谢舟一笑,“看来你还是知道,可惜他自己未必知道,他也不必知道,我那不称职的父亲让我找他,我找到了,可我从未告诉他,父子相认的戏码不必在我面前重演,我只要他死,他死便好,我便可不再活在他的阴影之下,谢真未必可真。”
从一开始他们一家便知道周澍的身世,纪王与周临交好究竟是为周临还是周澍?
孙九叶问道:“可你要杀周澍,为何一定要杀公主?”
谢舟扶额道:“我已说过,杀公主是为周家,周家人的性命我没兴趣,不过我父亲有兴趣,不久后周家最好落个满门抄斩,一人不剩才最好,不过
你放心,他舍不得谢真,法场上会替你救回来,至于你神女,带来长生便好。”
父子二人皆是疯子,表面同周家要好,背地却算计一家的命,这般朋友不做也罢。
“你说过周寺卿对你父亲有恩,他为何要这么做?”
谢舟朝她靠过来,眼中似在嘲讽,“恩如何能抵过罪?谢为善要查的可是洛邑,你应当知道当年你父亲做了什么,而我父亲又做了什么。”
孙彬城当年被人请到军中画像,请他的那人莫非就是纪王?洛邑之战是他一手所致,圣上要彻查当年之事,而周家便是圣上的臂膀,周家败落便是与朝廷忠告,当年之事周家都不可查,朝堂之上何人敢查?
马车一路向西,穿过层层密林,往西竹峰上行,最终停在长阶下,长阶共有一千五百阶,长阶之上立着一道山门,越往里走越宽敞,祭台便高高矗立其中。
孙九叶跟着谢舟穿过祭台,来到一处殿宇,琉璃瓦片反着金光,映照得石阶也无比耀眼。
大殿两侧立着两人如同门神一样护着殿门,殿上金壁辉煌,玉阶上安置着一张金玉软榻,榻上正坐着一人,头戴紫金冠,身穿金丝紫领袍,脚踏云纹宝玉靴,尽管脸上戴着赤金乘黄面具,孙九叶也知道这便是纪王谢永慎,也就是无启门之主。
谢舟朝他参拜,孙九叶却无动于衷,谢永慎也不恼,缓缓从玉阶上下来,一番打量着孙九叶,满
意道:“不愧是鬼笔,当真有几分神笔的气韵,如今你便是神女,缘分当真妙不可言。”
孙九叶道:“门主此番请我来,不只是为了祭祀长生一事吧?当初我父亲带走的图,您指望我画出来?”
谢永慎毫不遮掩,道:“这只是其一,素闻鬼笔识骨,能画枯朽之人,如今可否高抬玉笔替本座画上一幅?”
“门主开口,岂有不画之理?敢问所画何人?”
谢永慎让谢舟先行下去,随即便带着孙九叶拐往后园,园中寒梅正含苞待放,还未到花开之时,园中便已满是清香。
一间房屋中,一口棺材摆放在床榻旁,棺材并未盖上,一股浓烈香料味充斥着整间屋子,棺材中放置着一具早已干枯的尸骨,尸骨穿着绯色石榴裙,襦裙质地为上好蜀锦,头上梳着云髻,戴着金钗,虽枯朽,也不难看出生前定是位姣好美人。尸骨周围洒着香料,香料之多,就连骨头也被腌入味。
谢永慎早已让人备好笔墨,随后道:“十五年前,我想请你父亲帮忙,却再也寻不到他。”
孙九叶问道:“这位便是尊夫人?”
谢永慎温柔替尸骨整理衣襟,十七年了,他终于可再见到她了。
孙九叶问道:“冒昧问一句,您既然如此爱尊夫人,为何还要求长生?”
谢永慎看了她一眼,随即道:“长生于我有何用?我只要她能活过来便好。”
自她长逝后,世间一切皆无意义,
终于他就快见到她了,不需太久,他们一家便可团聚。
孙九叶看着他的神色,莫名心底发凉,尤其是他看着尸骨那种旁若无人的癫狂,仿佛魔鬼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