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卷上所画,有鸟有人,亦有山川河流,不过这画风却极为奇异,鸟生三翼翱翔于天,人腾云跟随鸟后,山川之中亦有人与走兽,细看之下,这画风并非中原之地,而是乌水与前朝相接之处,既有前朝以实,又融合乌水飘然世间之感。
江喻之道:“这些年中有人问起此画作者为何人,我也只说是前朝所有,留下收藏罢了,也无人参得其中之意。”
若非孙九叶熟悉孙彬城画作笔触,初次一见也定会认为这画乃是前朝之物,画风与画卷年久,即便是孙九叶叔伯见了也会迟疑。
贾邱文问道:“小九,你可参得?”
孙九叶摇头,道:“二位叔伯,此画我也是头一回见,若说参悟倒也不曾,能否准我带回去细细研究研究?”
江喻之道:“这本就是他留给你的,今日见了你,我们也便放心了,若来日入了黄泉,也可安然去见你父亲了。”
贾邱文也无憾点头,这些年当真是煎熬,如今了却一桩心事,也算无憾了。
孙九叶将画卷收好,朝二人拜道:“多谢二位叔伯,承蒙二位照顾我父,孙九叶替父亲拜谢二位叔伯这些年相交之情义。”
江喻之将她扶起,“不必如此,我二人视你父亲为知己,既是知己,他所在便倾心相待。”
孙九叶道:“我此谢除了谢二位叔伯知己之心,也谢二位叔伯在父亲入山庄时并未将其拆穿,送入官府,反而倾心
相待,护他一时安稳,他能安稳度过那些年,全仰仗二位叔伯,为人子女,应当重谢。”
贾邱文见她又要跪下,赶忙将她搀住,泪眼朦胧,“小九,你这是作何?我们能见着你,这便是天大的恩赐了,当初你父亲与我二人相交时,我二人并不知他身份,相交只为知心,何必顾虑许多前尘往事?他临走前告诉我二人他犯了官司,却也未曾言明犯了何种官司,竟要取人性命。”
二人情深意重,看着孙九叶,便觉往日种种浮现于眼前,不由又觉伤感万分。
孙九叶道:“二位叔伯切莫伤心,父亲没有同二位叔伯言明,在他心中,二位叔伯亦是知己,纯粹而不参杂外物,此份真情,小女当替父亲感谢二位叔伯,请受小女一拜。”
孙九叶郑重跪下,不管二人所说真假与否,他们都未曾为难过他,他在山庄中那些年亦是安稳度日,就凭这点,孙九叶便要重谢。
二人将孙九叶扶起,忍不住拭泪,往日种种历历在目,仿若还在昨日。
孙九叶二人离开藏书阁,江喻之感慨道:“这孩子像无患,眉眼、性情皆像。”
贾邱文点头,解下腰间酒壶,就要饮酒,“亲生闺女岂能不像?这性情倒是像极了无患兄,昨日见她作画,恍惚间便觉是无患兄又回来了,可惜他再不能见到了。”
江喻之见他吃酒,拿起书卷便要赶他出去,藏书阁内禁止饮酒,这是
自山庄起便定下的,历任庄主视书如命,对书卷极为爱惜,江喻之只会更甚,贾邱文忙把酒壶放回去,见了孙九叶,一时伤感,心中郁结,便想吃酒解一解,竟忘了深处何处,见江喻之动怒要吃人,忙从藏书阁逃离出来。
孙九叶同周澍并肩而行,手上拿着画卷却神思不宁,问周澍道:“少卿,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?”
从小她家中人从不谈论孙彬城,她问起也只得去问祖母,因我旁人从不理会,孙彬城便如同家族禁忌,她私藏孙彬城画像,可对他为人却鲜少得知,在祖母口中,他是个孝顺的儿子,是个亲善之人,从他手札之中,孙九叶能感觉出他是个君子,若是十五年前洛邑之战,家人对他缄口不言,孙九叶也不愿相信是他陷害了阮副将,能让家中人如此绝情,他定是做了错事,可祖母对此却不言,孙九叶每每问及此,她便一笑了之。
周澍道:“无患子前辈当之无愧是个君子,以礼节宽厚待人,教习书画,尽心尽责,无患子前辈当真良师益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