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穿透云层散落下来,洒入庭院中,将院子照亮,和着风铃声响,恬静安然。
孙九叶举着酒碗朝崔仪敬酒,“崔小爷看得通透,这出世就是入世,入世其实就是出世,何必分个清楚,活着便好,崔小爷,我鬼笔敬你活着。”
崔仪见她微醺,笑她活得自在无忧,见她面前的酒坛还满满当当未去皮毛,人已然要醉倒,“千日醉,便是吃一坛欲醉上千日,贾先生乃是酒痴,早已习惯,如今你知晓我为何不吃这千日醉了?这酒甚烈,我虽好酒,却也经不住,九爷,就为这坛酒,我便服你雅量。”
想他上回被贾邱文诓骗吃了半坛酒不到,睡了三日,酒虽是好酒,却也太烈,若酒劲不这般足,他或许会将一坛喝下,毕竟酒香难抵。
崔仪举着酒坛,这桃花醉吃不醉他,若可选,他宁愿醉上千日。
“出世,入世,何必分得清楚,想我当初缠着师父要求出世之道,真是可笑,以出世之心入世,他老人家如此选,我也如此,我曾以为云游便是出世,走了一遭方才明白,人行世间谈何出世?出世便是世间最大的笑话,若我活得通透些,我或许不会修道,早在我成名之时,便拂袖而去,深藏功与名,那时我便该出家,管他大義还是山庄,亦或者十几年前的恩怨,与我何干,我早该让世人看清楚,我是个草包废物,胸无大志,我崔仪不是公主府
的世子,我只是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废物。”
孙九叶道:“可你不是。”
“是啊,我不是,谁乐意做废物?”
崔仪看着酒中银月,在酒坛中酒便有了影子,月影连连,将酒水都照得发凉。
“在我回京之前替自己算了一卦,我不愿接受自己命该如此,我不再是神童,只是纨绔,年轻气盛,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,有人欲骂醒我,可我本就清醒,这世间污浊,我清醒不愿沾染,可越清醒,便越发无力痛苦,尤其是越靠近所谓天命便觉得命该是如此。”
孙九叶将碗踢到一旁,走到崔仪身旁坐下,拍着他肩道:“这便是我为何不愿算命,也不信命,有时知晓自己的命并不好,太残忍无力面对,顺命而为又会不甘,人呐便是如此,路遇困境算一卦,人生不顺算一卦,可终究算的命还是运?终究困境和不顺还是得自己收拾,我这人不信命,从来只信自己,出路是靠自己砸出来的。”
崔仪当真羡慕孙九叶如此恣意,“九爷,我若是你该多好。”
“可我不是你,你也不是我,你的出路得靠你自己,不信命再难的困境也能拼出条血路。”
崔仪将酒坛放到脚下,摇头道:“我从来不是你,九爷,你可信生死簿?阎罗殿判官手中有一本生死簿,世间所有人一生皆记录其中,由生到死,那是在人出生时便已定好,人生大事皆记录于其上,人如何
选择,经历如何皆是早已注定,无论如何挣扎皆无法更改,唯一能更改生死簿的便是判官手中玉笔。”
孙九叶指着自己,道:“你问我?我不信,若是我命早已注定,那我便去将判官的玉笔抢来,好歹我也是鬼笔呀,凭什么便将我命定了?所谓乾坤未定,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崔仪一笑,“你能打得过牛头马面?你能翻得了地府不成?”
孙九叶道:“待我死后皆是鬼,我也去当鬼差,所谓来日方长,总有我成功之日,待我夺了玉笔,我便要主宰下一世,我的命便只有我定,旁人无权干涉,判官也不行。”
崔仪见她是吃醉了,让她靠着柱子醒醒酒。
“不谈天命了,说来说去郁闷,九爷,我同你谈谈阿墨如何?”
孙九叶点头,闭眼用力拍了拍脸颊,“冯姐姐会回来的。”
崔仪喝了口酒,抬头望着银月,思念如瀑,来势汹汹,汇聚成一汪泉水,越聚越多,越聚越浓。
“九爷,你可信一见钟情?我想我便是如此,阿墨善良、勇敢、坚毅,她便是一束最温暖的朝霞,喜欢她是我今生唯一坚定不移所作之事,也是我唯一能左右之事,在我心中,她与旁人不同,无论她以前如何,在我心中只她一人。”
那日自从顾川告诉他冯如墨家中之事,他知晓她有如此不堪的父亲,便去求了长公主,所幸长公主也喜欢她,以后公主府便是她的后盾,无
人能欺负她,哪怕她父亲,而他所作只有这些。
当他得知冯府出事后,马不停蹄赶往冯府,他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如何,那是她父母,尽管她父亲不堪,可她母亲却是极好,无人可替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