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渐晚,黄昏之下,昏黄的阳光洒落庭院,将满院翠竹映得发黄。
崔仪从床榻上翻身滚落在地,当即瞌睡全无,揉着发痛的手肘,开门见外面天色已晚,后知后觉还未曾用午饭,腹中无物早已开始叫嚣,见孙九叶正端着药碗从周澍房中出来,忙将她唤来。
孙九叶道:“崔小爷,您可算睡醒了,饭菜还热着呢,可要用饭?”
崔仪早已是饥肠辘辘,看着孙九叶将饭菜摆上,拿着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,没想夹了一口鱼肉忙将嘴里的吐出,指着那盘蒸鱼道:“九爷,我是贪睡了些,你也不至于下毒吧?”
孙九叶无辜道:“如何是我下毒?这鱼分明就是这口味,江南菜式,白玉鲤鱼跃宝塔,此乃庄主最喜爱的菜式,看来崔小爷吃不惯,明日我换一道酥鱼,亦是江南菜式,崔小爷可要一尝?”
崔仪见她笑得放肆,定是不怀好意,“姑父口味清淡,我口味重,还是喜好京城菜式,望乡楼最佳。”
孙九叶问道:“崔小爷,庄主既是您姑父,您可知庄主是江南何处人士?”
崔仪疑惑,孙九叶为何对江喻之如此好奇,难不成?
“子熠这般好,相貌堂堂,一表人才,而且年轻有为,没想九爷口味如此之重,竟看不上子熠,却对姑父……”
孙九叶忙用鸡腿堵住他嘴,“崔小爷,我向来敬重您为人,没想您竟同顾川,比顾川还下流,这脑中不知
装了些什么东西。”
“你这措辞不对呀,我如何下流?分明是你不由分说问我姑父之事,还如此兴致盎然,我很难不认为你对姑父另有所图,姑父已年过四旬,姑母才离世不过五载,虽说姑父著作等身,学识渊博,受女子青睐也属正常,不过你九爷,还是及时止损,你身后可有子熠。”
“我何时对你姑父另有所图?庄主的确令人敬佩,我那是好奇,我今日路过膳堂时听人说起庄主喜爱江南菜式,尤其偏爱这鱼,您方才也试过了,这鱼无论煎炸蒸煮都难吃得别出心裁,我便是好奇能钟爱此菜者是何许人也。”
崔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孙九叶这分明是在试探他,没想这丫头心眼还挺多,也没见她把心眼用在周澍身上。
“故而你拿鱼来试我,这鱼我也是头一回吃,爱莫能助。”
孙九叶见他又埋头吃菜,方才不像有假,这庄主莫不是江南人士?
“对了,还有一事,我路过时撞见江雨濛和袁赴缡,袁赴缡弹得一手好琴,江姑娘莫不是喜欢他?”
崔仪一笑,口中饭菜还未咽下,含糊不清道:“九爷,你这是吃味了?放心,子熠不喜欢江雨濛,他只心悦于你,我们都可作见证。”
闻言,孙九叶并未喜悦,也并未气恼,只是理了理衣摆便要出去,崔仪忙道:“可否寻几坛酒来,好久没饮酒了,有些嘴馋。”
孙九叶应下,也不知她来山庄
是对是错,本是答应了樊老登照顾周澍,没想此行却要照顾三人,樊老登也是,说好一道来,没想临阵退缩,山庄内也不知他忌惮的是谁,他的医术便是数一数二,若要他忌惮,这山庄内莫不是世仇?
山庄有一酒窖,除却山庄自酿桃花醉,还有半数为贾先生珍藏好酒,贾先生贾邱文同庄主乃是好友,在文学造诣上颇受尊崇,他便是诗会品鉴者之一,贾邱文除了好酒,还好书画,这些年同庄主收藏字画不少,听庄中老人提起多年前山庄曾有一位先生名号无患子,那位先生好书画,乃是三人中第一,后来无患子离开山庄不知去向,贾先生便痴好作画,可惜每每作画皆不满意。
孙九叶抱着两坛桃花醉路过一处水潭,水潭上瀑布垂下,假山虽高却少了山的傲骨与灵气,被水潭围着好似家养雄鹰。水潭边一人衣袍翻飞,白衣上晕染了墨渍,不显脏乱倒有几分气韵,那人提着酒坛仰头灌下,酒水洒落将胸前衣袍打湿,他却未曾在意,提笔作画洒脱恣意,只是这份洒脱中却有无尽惆怅。
孙九叶被他气势所吸引,驻足观看,只见他挥毫泼墨,下笔果断,俯仰之间,以笔为剑,剑舞已毕,一幅山水画浑然天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