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自己这个名字,柳衣包就把视线投向了前面一排那个还在抹眼泪的小子,是他舅父的儿子,他的亲表弟。
至于为什么表弟要抹眼泪,柳衣包很知道原因,舅父年前不知道怎的眼睛就看不清楚了,家里倾尽余财给治了好几次都治不好,生活都成问题,就跟别提耕种了。
现在表弟一走,家里就没了人,虽说还有乡邻能帮衬下,但所有的乡里都是男丁被征发只余下了老弱,又能帮多少呢?
柳衣包心里沉甸甸的,他**了两下鼻子,不知道等打完北寇回去,家里的田地是不是都荒芜了,舅父会不会已经……
胡思乱想中,突然一阵鼓响,前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军令,这一下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,因为这声音他们哼熟悉,是开战的鼓声。
庾东舸身穿一副精良的挂甲,手持用了牛筋的强弓走在最前面。
他是平州庾家的远支,混了个武班的资格,选了个平州库守队正的小官,在乡间有三百亩土地,附近两三个乡里的佃租,也由他代替庾家收取。
别看是个小官,但手里的权力可不少,特别是代收佃租的这一项,这给了庾东舸上下其手的权力。
反正庾家要的是总数,至于具体谁缴的多,谁缴的少,那都是他说了算。
这在乡里之中,跟拥有了生杀大权没什么区别,想要少缴租,谁家猎户打了野兽,最肥美的肉要孝敬他,谁家打了鱼,最大的也要奉上来。
甚至谁家的小娘、小媳妇长得好,过来伺候几晚,那也是常有的事。
有了这么大的好处,庾东舸对给予他权力的人极为忠诚,穿上了这件挂甲,拿上了强弓,他在心里发誓,一定要把打扰他好生活的北寇给杀干净。
哐的一声铜锣响,左边的队长大声怒骂了起来,让所有人加快速度上前。
这是因为还没到射击距离呢,就有人开始放慢步距,导致一群人走了二十多步,实际上才走了平日十步距离而已。
“你们怎么能这么怕死呢?忘了是谁让你们有白米饭吃的吗?”
庾东舸怒火中烧,随着队正的怒骂,他也咆哮了起来,并且加大了步距,一下子就上去了一大截。
周围有人却觉得庾东舸说的对,打北寇呢,怎么还能贪生怕死的?于是纷纷跟上庾东舸的脚步。
但毕竟各人有各人的想法,有的跟着大步迈进,有的是在装模做样,走了两大步,趁人不注意又改成小步,有人沉默着还是迈起了小步。
王景哈哈对身边的儿子王廷义一笑,因为随着庾东舸这一大跨步,原本还算完整的高丽军阵,立刻就开始了七歪八扭的了。
“让那些蔑儿乞长弓手出战,先给这些高丽人来点开胃小菜。”
脱黑答接到军令,第一个迈步上前,他走一步,敲一下鼓声,其余蔑儿乞人才走一步,显得非常严整。
而他们手中的长弓,也跟汉地的硬弓不一样,弓身更长,箭矢长且重。
“蔑儿乞的勇士们,从战场上拿回荣耀的时候到了。”脱黑答深知,要让族群获得尊敬,到更好的地盘上生存,唯有拼死作战才行。
随着他的呼喊,数百张蔑儿乞大弓射出了同样巨大的箭矢。
“还有一百多步呢,你这能射到个什么!”
庾东舸轻蔑一笑,这些北寇太蠢了,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铁甲吗?这么远的距离,射过来的箭矢根本没多少威胁。
可是马上,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,耳边哇呀一声惨叫,一根起码有三尺多长的箭矢从天而降,直接插在了刚才还在怒骂的队中胸口。
队正也跟他一样,穿着一件‘精良’的挂甲,但即便如此,这根箭矢竟然直接插穿了队正胸口的甲,半截粗大的箭杆,如同刚从队正胸口长出来的一样。
队正已经被射翻在了地上,他张开了被鲜血浸透了黄黄牙齿的大嘴,凄厉的向庾东舸惨叫了起来,胸前的甲叶都已经完全变形。
这……这从天上落下的来的,到底是箭矢和还是投矛啊?
庾东舸差点被吓傻了,他看着队中胸口长长的箭杆,突然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心寒。
噗呲,又是一声箭矢插入肉体的声音响起,庾东舸的右眼眼角处视线中,突然飞起了一双满是泥土的大黑脚。
大黑脚的主人仿佛被一头疯牛撞了一下般,竟然四肢朝天被射翻在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