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朔感到了切实的疼痛,真切的痛楚时刻刺激他的神经。
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。
甚至同一个人,对不同时空的自己都无法感同身受。
如今的他已无法切身体会幼年时经受的苦楚。
那么同样的,现在的他也不能真正地感受到失去妻子后,会经受的绝望。
可现在只是设想,他却已难以忍受。
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。
周朔在心里反复盘桓这个决定。
他不会就这样放任情况恶化。
书里总有很多东西不便记载。医书里找不到,不代表医者不知道。
周朔扣下了第二日来给妻子请脉的郎中,和缓地询问自己计划的可行性。
郎中一脸见鬼地看他,连声拒绝。
“落掉孩子,对夫人伤害极大,风险更不少于生育。”郎中说。
他现在的境地是进退不得。周朔意识到。
维持着谦和的姿态,他送郎中出府。
临别时,他淡声道:“不要多嘴,无论是对建兴,还是宛城。拿了钱,没命花,多少可惜了些。”
郎中看他的眼中有惊惧,像是看到了疯子。
周朔想起他的母亲。
一个会杀死自己孩子的疯子。
在这一刻,周朔不得不承认,他与母亲有着高度的相似性。
其实孩子不一定会使他失去妻子,周朔试图劝解自己。
毕竟无论是主君,还是秦夫人,她们都未因生育丧命。
或许这需要凭借一点运气,他想。
可他从不是世间的幸运者。
上苍总是戏弄他,给予一些甜头,又迅速收回。
他已经吃过很多次亏。
简朴的铜镜里映着妻子的面容身形。
美好过盛便显得珍贵,似乎稍不细心保护就会碎裂。
姜佩兮对上镜子里那双幽深的眼睛,没能按捺住心里的疑惑:“建兴出事了?”
“没。”周朔在给她梳发。
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几个简单发髻,很是得心应手。
等周朔给她盘好发,姜佩兮转身看他:“那你这两天怎么跟丢了魂一样?飘飘忽忽的?”
他没说话。
“如果是你们主君叫你回去,你脱不开的话,回去也没什么。我不是不讲理的人,不会跟你发脾气的。”
姜佩兮顿了顿,又道,“不论什么事,你都可以和我商量,能帮的我都会帮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