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雪心”是萧先生对她家姑娘独特的称呼,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,“雪心”两个字被他念得百转千回,特别好听。
“刚刚和几位嬷嬷一起给姑娘擦了身,换了衣裳,都挺……挺好的,没什么……大碍。”她用不甚流利的中原话结结巴巴地回答。
是挺好的,姑娘气色不错,皮肤水润,呼吸平缓,身上一点褥疮都没有,甚至因为天天泡药汤,连身上原本的好几处旧伤疤都淡了。
唯一不好的,就是她始终没有醒过来。
已经第十天了,她后脑上那几个小得几乎看不出来的伤口都快要愈合了,可她一次都没有睁开过眼睛。
那位帮助萧先生一起取针的樊姑娘,五天前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:“人的头骨和髓海的构造十分复杂,有的时候头上插把刀都死不了,有的时候可能随便一撞就会没命。”她家姑娘这种情况,不好说,也不能把头给剖开看里面的针到底取干净了没有。
“也许我说的话不好听,可是掌门师兄自己也是行医之人,当知不可强求的道理,理应做好最坏的打算……”当时樊素玉说这话的时候,焉莎的眼泪都掉下来了。
可萧先生却只是淡淡一笑:“我知道。”
什么是最坏的打算?无非是死了和再也醒不过来两种。但焉莎觉得,只要人还活着,就不算最坏,姑娘现在就像睡着了一样,指不定哪天就醒了呢?
她心甘情愿服侍她家姑娘,她可以等的,别说十天,十年都行。
她相信,萧先生也是一样。
眼看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,萧逐夜合起书,转身朝屋子里走去。
路过开得正盛的紫薇,他随手折下一支,拢入袖中。
推开屋门,一阵清凉之意扑面而来。屋角放置的冰块是由徐家家仆送来的,用以降低屋中温度,避免长卧在床的人因闷湿生出褥疮。
他径直走到床边坐下,床上的女子静静地躺着,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。焉莎很细心地替她剪过了指甲,乌黑的长发也打理齐整,在雪白的枕上铺成一弯浓黑。
她的眉眼之间无悲无喜,少了些往常的生动,却多了几分难能可贵的安详,没有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,看起来居然十分端庄。
他忍不住伸出手来,手指沿着她脸庞的轮廓细细勾勒。
她已经这样安静地躺了十天了。
当她替自己做了决定之后,他便开始着手准备,取针的时间就定在十天之前的那个早晨。
他和樊素玉在草拟的数十个方案中选择了最为稳妥的那一个,这也就意味着过程会漫长而烦琐,每一个步骤都要细致入微。
当最后那根深入风府穴的针被取出的时候,已经是半夜了。樊素玉的手脚都有些打战,萧逐夜虽不至于脱力,但浑身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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